宠物 （小小说）
　　 李冬
　　
　　 近些日子，柳家屯的村民都念叨着，过一两年村子要拆迁了。这消息引起全村人的心动。院子大的人家，都忙着盖房子，有房子就能得到一笔拆迁补偿款，谁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房子就是钱！
　　 只有住在村东口的韩成犯难了，那年批宅基地时，他和朱莹莹刚结婚，是老爹临时借钱给他弄的小院。去年孩子落生了，只好接来岳母照看孩子，应该赶紧盖两间房子，可这院子太小了，一辆小汽车都放不下。
　　 幸好，他家的东墙外边，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水坑子，近几年雨水少，坑里没水，只长些杂草。韩成心想，要是把这个水坑填平了，盖几间房子就没问题了，可村里能同意吗？这位老实巴交的汉子，心里犯难，整天眉头皱皱的。
　　 媳妇朱莹莹是东北牡丹江人，在娘家村里曾当过妇联主任，来到通州打工三年后，就嫁给了韩成。朱莹莹见过世面，也聪明伶俐，在通州运河湾大饭店是大堂经理。天天招待客人，好口才。她心里知道老公的心事，就说：“你去村委会批地，那是天方夜谭，你啥都不表示，肯定没戏。要是不学着拍拍村主任老潘的马屁，你求他也白搭！”
　　 韩成听完，立马否定了。“送礼？亏你想得出，烟酒，人家不稀罕，给钱，现在纪委正查‘小官巨腐’，这当口儿，估计他也不敢要，你说，咱们能有啥送的？”
　　 “你就会打工干活，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你没发现，主任老潘经常拉着两条藏獒在街里显摆吗？我打听过了，老主任最爱宠物，咱们就投其所好，我就在狗市上买一条好狗，给他送去吧！”
　　 “你的脑子进水了，老潘家里已经有好几条狗了，那可都是高级的藏獒，一条就值几万哪，咱们买得起吗？咱们要是只送一条京叭，人家正眼都不会夹你，你到一边歇着去吧！”
　　 第二天，朱莹莹回到家，兴高采烈地扑到韩成怀里说：“哎呀！我打听了，老潘家里没有猫，咱们就送一只波斯猫吧，我想准行！”韩成心想，就听她的，试试看吧！只是说：“我自小就没送过礼，一看老潘那鞋拔子脸，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哎呀，我看你还是个榔头，你是本村的人，说话硬气。我是从牡丹江外来的，你不去怎么行啊？”韩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块去了。朱莹莹穿戴整齐，抱着好看的波斯猫，小心翼翼地走进老潘主任家的院子。院子里奇花异草，溢彩流光，特别引起他们瞩目的是卧在笼子里的三条藏獒，都蹬着眼睛看着他俩，发出呜呜的叫声，吓得朱莹莹差点叫出声来，紧往韩成的身上靠。幸亏家里的保姆出来了，把他们俩让进屋里。
　　 潘主任今年54岁，正好是一副扑克牌，当村干部30年了，如今依然一言九鼎，一跺脚全村乱颤。他四方大脸，满面红光，将军肚凸出，很有领导气度。
　　 “坐吧！有事吗？”此时他正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训练他的小狗，不动声色地招呼了一声，没起身。
　　 “我们没事，就是来看看您，听说您喜爱宠物，我们俩商量着给您送来一只波斯猫。希望您喜欢！”小韩拙嘴笨腮，说不出什么，全靠朱莹莹的一张巧嘴白话。
　　 主任抬头看看，朱莹莹30多岁了，居然这么漂亮，一头秀发，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瓜子型的脸蛋粉团似的，脖子上的项链显然是地摊货，可挂在她的颈上，显得皮肤格外白皙、柔和。她怀里抱着波斯猫，手指细溜溜的，就像剥下来的葱白。主任眨眨眼睛，心里纳闷：“韩成这小子，怎么会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以前怎么没见过？”
　　 宁静了片刻，潘主任发话了：“我和你们俩说，我喜欢狗，不喜欢猫，俗话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我的藏獒小狗很听话，你们看看。”说着，他就叫小狗趴下，小狗就乖乖地趴下，让它坐起来，它就乖乖地坐起来，让它到怀里来，它就老老实实地趴到老潘的怀里。小狗通人性，懂人说的话，实在有趣。老潘刻意冲着朱莹莹说：“你的波斯猫能行吗？”
　　 小俩口一时懵住了，怀里的猫，一不注意，竟然蹿了出去，可能闻到了什么鱼腥味儿，真是“奸臣”呀！韩成扯了一下朱莹莹的衣角，意思是，“没戏，走吧！”可朱莹莹不甘心，她是花了上千元买的波斯猫，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她心疼啊！
　　 想到这儿，就柔和地说：“潘主任，您就是我们全村的家长。您看我们家房子太小了，我又接我妈来给我照看孩子，住的实在挤巴点儿了，能不能把我们家墙外的水坑子，批给我们盖个小房啊？”
　　 主任盯着朱莹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眼里立即显出亲热的光芒，就说：“这个事我不能一手遮天，我得和村委们商量一下，你就听信儿吧。你们应该学习我的小狗，能听话就好。”
　　 韩成一听有门儿，就赶紧说：“主任，您是我的大恩人，谢谢您了，我就要出去打工了，您定下来，就直接跟我家莹莹说吧！”朱莹莹也笑成了一朵花，说：“我在大通饭店等着您，您可以随时找我，请您吃最好的菜，保证服务周到……”
　　 老潘开怀大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等这事定下来，我一定去，你可要好好服务啊！”
　　 两人告别，走出院门，潘主任亲自送到门口，俩人走出老远，韩成笑模悠悠地小声对朱莹莹说：“老婆，你的嘴巴，真的好厉害，咱们这回大功告成了！”朱莹莹看了他一眼，心里有话，但没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