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谣言
连年丰收促使刘凯峰对土地产生浓厚的兴趣!虽说年纪轻,他却是种田能手,别人投向他的皆是敬佩的目光。向来低调的他,也从来不把鼓鼓的腰包做为炫耀的资本,反而更加谦卑;他最清楚自己,从苦日子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凡是屯中大人孩子有求必应。就拿他家前年买的轿车来说,到现在,两对轱辘已经让沙石路面把胎花磨得溜平;可想而知他的车两年来的行程该有多远?
老少爷们眼看凯峰的座驾成为新新大破车,心中有太多不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四邻不靠的小屯,打车费劲是一方面,另外还多花不少钱,他们也在打自己的算盘;挣钱不容易,能节省点就节省点。老少爷们盼望着凯峰家有出力活,好尽情甩开膀子用蛮力去偿还。大家时常在想同一个问题;凯峰为人实在不假,用一两次车倒可以,次数多了肯定会烦。所以有些人持观望态度;看是否有碰壁的,如果有,他们选择打出租车。求的人多,凯峰的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刘凯峰未曾接过一分乡亲给他车加油钱——媳妇取笑他,贪图别人家偶尔的一顿饭。但凡他家有大事小情,都会惹来全屯总动员……
按理说,凯峰家在屯子里首屈一指,应该懂得知足常乐,但是,他并不满足现状。人皆是如此;穷困潦倒时,想的是能解决温饱就知足了;温饱不愁时,又想有点余钱更好了;有点存款后,又想着生活更富庶些才是真正满足!接下来的便是漫无边际的攀比。
无论怎么说,象凯峰这样不忘初心,乐于助人的精神是可圈可点的!
凯峰说服妻子,又在别的村子又包了三十垧高价地。正是这三十垧地,他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倾囊投出。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旱魔作祟,夫妻俩每天都被愁云笼罩着。幸好屯中人伸出援助之手;凯峰媳妇才真正感到她有时太狭隘了。面对大家帮忙灌地、出钱打井、买除草剂,到秋收时又借给他家钱付玉米收割费,她深感惭愧!悟出:还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人情!
凯峰看着院子中减产近五、六成的玉米,一阵伤感湿润了深陷的眼眶。暗自劝慰自己;在哪跌倒的就要在哪爬起,自己以前是依仗着勤劳的双手从乞丐到将军的,虽然一时失利并不代表以后,模糊的眼神看着抬起带着老茧的手,嘴里不由得哼唱起:从头再来……
他本想着玉米卖后能把欠大家的十多万块钱抹平,当听到断崖似的消息时,他又顷刻坠入谷底……
玉米价格一路下滑,跌到让人难以接受的程度,他恨自己没听媳妇的话,尽早把玉米卖掉。
真应了农民自己编给自己的谚语:庄稼老生的怪,粮食越贵越不卖。细细思量起来不完全正确,辛辛苦苦忙到年尾都想多卖几个钱儿。可谁能预料到和往年竭然相反的市场行情。已经留到打春时节,不管贵贱必须该出手了,阳气上升唯恐玉米霉堆,含泪忍痛割爱。
谣言再悄无声息中生成,而且愈演愈烈,终于有沉不住气的嚼起舌头:家家的玉米差价补都快花光了,刘凯峰家的差价补咋一点动静也没有啊?是不是在外地包地没有补贴?
吴大嫂的话仿佛说给李大嫂听。李大嫂闻言先是愣怔,然后一拍大腿,附和道:我也听说过,这下可坏事啦,咱俩现在赶紧去他家要钱。
我借给凯峰的钱本来没多少,再说了,他家卖粮时咱们大伙都粘补点了。欠我家千八百块钱的不值得要一回,哪像欠你家好几千块呢?
李大嫂思索片刻:你不去他家要钱,我也不去,你别叫狗咬傻子。
吴大嫂计策落空,笑嘻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便走,嘴里故意嘟哝着:去不去有我啥事,我那点钱瞎了又能咋的?
李大嫂不愿意做出头鸟,他想起自己丈夫突发脑梗的场景,打车已然来不及,若不是刘凯峰闻讯赶来,开车及时送去医院,丈夫轻则和病床捆绑在一起,不可能恢复到基本正常啦!找人家吃顿饭表示感谢,凯峰说太浪费钱,婉言谢绝。当初借一万元钱给凯峰,里面便隐藏着因由。凭心而论,朝凯峰要钱,她真难以启齿。当务之急应当找一个嘴急的人,但是自己的话不能挑得太明,让下一个人搞接力,传播开来会有沉不住气的。
于是乎,话越传越快,越传越离谱;屯中纷纷扬扬说刘凯峰家破产了。就这样,人们向潮水般涌向刘凯峰家……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凯峰两口子在屋内合计如何把欠大家的钱堵上,只听外面人声鼎沸,和媳妇跑出来时,看见推轿车的、开四轮车的、还有拿东西的……
凯峰媳妇哭喊着想制止大家:我们有钱时,你们娘声细语的,现在欠你们点钱也没说不还,我们俩在屋不知啥线儿呢,你们怎么动手开抢啦?你们还讲不讲究啦?发疯似的挥舞铁棒:生产工具你们也敢动,我先不管你们违不违法,我和你们拼了。
刘凯峰一把拉住妻子,眼里噙泪:让他们拿去吧!毕竟咱们欠人家钱。朝着大家道:我用人格担保,欠你们的钱我头拱地也会还的!
多数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凯峰以前是如何对待我们的,我们今天又和过去见啥抢啥的胡子又有什么区别。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东西,莫不吭声。和极少数人相比,他们比较理智。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家门庭若市。
凯峰家媳妇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坐在炕边,见到进屋的人咬牙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
她的骂给前来讨债的人增添了理由,心里舒服许多,之前的内疚感,化做理所当然。冲着凯峰媳妇阴阳怪气的说:你家凯峰怕要账跑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再不回来我们坐在你家炕头要。
讨债的人潮不断壮大。这一天,当人流拥进屋里时,大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个个象泄了气的皮球,无地自容的表情涂抹在每张涨红的脸上。屋内立刻静了下来,静得就连掉在地上的头发丝发出的声响也能听得到,空气顿时凝固了。
刘凯峰站在炕边,笑呵呵的说:党的政策真好!在外村包地也有补。我出去这两天是跑直补的事。指着炕上的八、九沓崭新的人民币说:我把欠大家的钱给补上。
李大嫂低着头上前一步,嗫嚅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还有我。吴大嫂鼓起勇气,羞愧的说:罪魁祸首是我。谣言是我导演出来的,险些害了你们的家。我知道错了,不知道你俩能原谅我吗?
屋里的所有人像似魂不附体,动作各异,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出奇的一致:请你原谅我们这些恩将仇报的人吧?
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刘凯峰笑道:我是我,我还是以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