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石瓮沟皮影戏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多少人就这样,一直在路上。
——题记
那一日,花影婆娑;那一年,风光旖旎;那一世,光阴柔软。家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家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惆怅,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回忆不过是孟婆素手熬制的一碗汤,那穿肠而过的新痕旧伤,可曾痛断了谁人的肝肠?
大脑中的记忆,感觉总是有些模糊,只是一点仍旧淡淡地清晰,总会让人不禁暗暗发笑,翘首而盼。每个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几件事、一些人、一个地方随着记忆,陪伴自己走过一辈子的时光。阔别许久,又回到了这个提起来让我热泪盈眶的地方,我的故乡,甘肃礼县,生我养我的故土,心驰神往的地方。四千二百九十九平方公里的兰仓大地,哺育了五十四万礼县儿女,人文百代风流,河岳万里奇峻,滔滔的西汉水奔流不息。寒冬腊月,草木逢霜,已是惨惨凄凄,回到了村子里,只有那老屋的炉火烧得熊熊正旺,奶奶养的那只老黑猫卧在炉旁,肆意伸展着懒腰,在梦乡里徜徉。再等到太阳探出他的半个身子,老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袄,三三两两,聚在赵家祠堂门口那斑白的水泥台阶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捶一捶那风湿的老寒腿,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锅子,不一时便烟雾缭绕。
“他大大,你屋的苹果树地里撒化肥了么?”
“嗨,还么里,等过完年再说吧,忙不过来啊!”
“三平,听说你买了个车,在外面混的不错嘛,多少钱?”
“四叔,买了个二手的,不值几个钱。”
谈一谈人生百态,拉一拉家长里短。“该你出牌了,要不要?”嘿,瞧,那边的年轻人挖坑又开始了。
每到腊月,伴随着村子里传来的猪的嘶叫声,像听到集结号一样,在外奔波的乡亲都陆续往回赶,平日寂静的小山村,开始热闹起来了。不论你在外面干啥,总会想起买车票,日夜兼程赶回这个叫石瓮沟的地方。听村里的老人讲,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反正就是很久以前,有个白胡子老头,他有两匹金马驹,还有一个金犁头。有一天,他让金马驹拉着金犁头,在地上犁了一道沟,也就有了村里人现在居住的地方。后来,老头和金马驹都走进村头那个像瓮样的石井里不见了,从此以后,我们那个地方就叫石瓮沟了,而那个白胡子老头和他的金马驹再也没出现过,只留下那个美丽的传说。想到过年是兴奋的,也只有过年,对故乡的人和事,又渐渐恢复了久别的清晰。正月初九,村里过年期间最热闹的一天,从我开始的记忆到现在,一直没变过。按日子算,这一天是轮到我们村演皮影戏了,那熟悉的锣鼓声、唢呐声,还要持续几个小时,像打日本鬼子一样的炮仗声,一整年的烦恼与不如意,都像那火药的硝烟,随风而逝。
唱皮影戏的老头是表弟他爷,很熟悉洪亮的声音,可以从那只大铁喇叭里传出来,传的很远很远,戏台子两旁的对联上写着:“咫尺戏台生杀掠夺贵贱荣辱演千秋事业,方寸场地悲欢离合哀愁怒喜唱一代人情。”还记得那次,一起的玩伴故意恶作剧,把唱戏用的皮影桌子戳倒了,完后他就一溜烟跑了,随后传来的是老头的责骂声,想想都好笑,既滑稽又荒唐。皮影戏要持续上演三天,这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和对来年的祈祷与祝愿,就像戏词里一样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当时的农耕时代,靠天吃饭,盼的是年年有个好收成,庄稼人的心灵是纯洁朴实的,就像那皮影戏一样,一代代传承下来,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年龄,一段记忆却成永恒。
愿总有一天,白发苍苍的我们,能够坐在门前的摇椅上回忆往事,笑着细数我们曾经的荒唐岁月。待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再道一句
晚安——老头。
晚安——老婆子。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