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寒食,一个主子和奴才的恩怨情节(散文
在所有的关于寒食节的诗文里面,韩翃之《寒食》,堪称个中翘楚:
“春城无处不飞花,
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
轻烟散入五侯家。”
此诗含蓄而有情韵。前二句描绘出京城落花飞舞、杨柳摇曳的暮春景色,写花用一“飞”字,写柳用一“斜”字,极为工巧传神。后二句写出寒食那日宫廷生活之小插曲,风味若轻烟,袅袅娜娜的,意趣横生。
本来,寒食节的诗歌很可以一说的,比如寒食节的来历、传闻和趣事等,每一桩都可以涉笔成趣,一气呵成的。可是,诗人就是跟我们绕。什么也不写,就着墨于眼前所见。也因此,诗人得到德宗皇帝的赏识,被擢为中书舍人。
类似的是小杜写的《赤壁》。本来赤壁大战是可以像苏轼那样写三国周郎的如何风流倜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可是,他不写,也跟我们绕。甚至在刀光剑影里,闪耀出倾国倾城的绝世红颜二乔的魅影来。文章之法,如茶禅一味,是需要耐心品评的。或有所得,则更上层楼矣。
其实,寒食节的故事还是很可以一说的。春秋时候的晋国公子重耳,流亡国外19载,介子推一直随侍左右,曾经割股为重耳充饥。重耳返国即位,即晋文公。犒赏有功之臣,独独遗忘了介子推。介子推耻于自荐,就一个人悄悄地背着老母进了绵山。晋文公后来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患难部属未能得到赏赐,就前往寻找。介子推避而不见。晋文公命放火烧山,想逼介子推出来。不料,介子推和母亲抱着一株大树,宁愿烧死也不出山。晋文公望着介子推的尸体哭拜一阵,然后安葬遗体,发现介子推脊梁堵着个柳树洞,洞里好象有什么物什。掏出一看,原来是片衣襟,上面题了一首血诗:
“割肉奉君尽丹心,
但愿主公常清明。
柳下作鬼终不见,
强似伴君作谏臣。
倘若主公心有我,
忆我之时常自省。
臣在九泉心无愧,
勤政清明复清明。”
晋文公伤心地下令把绵山改称介山(即山西介休市境内的介山),又下令把介子推被烧死的那一天定为寒食节,以后年年岁岁,每逢寒食节都要禁止生火,吃冷饭,以示追怀之意。
这个故事亦真亦幻,所谓血诗,我以为是扯淡。因为那个时候,是不可能有整齐划一的七言诗的。可能性更大的,是寒食源于古人钻木求新火之制。古人因季节不同,用不同的树木钻火,有改季、改火之俗。而每次改火之后,就要换取新火。新火未至,就禁止人们生火。这是当时的一件大事。《周礼·秋官·司煊氏》:“中春以木铎修火禁于国中。”可见当时是摇着木铎,在街上走,下令禁火的。司煊氏,也就是专管取火的官。在禁火之时,人们就准备一些冷食,以供食用,慢慢成了固定风俗了。以后,介子推的事情来了,就被联系起来,成为寒食节,日期长达一个月。以后缩短日期,从七天、三天逐渐改为一天,唐之后便融合在清明节中了。
寒食节成事距今已有2640年余,历朝历代延续至今,从未间断。虽经东汉周举、三国曹操、后赵石勒、北魏孝文帝等多次禁断,却屡禁屡兴,春风吹又生,寒食习俗蔓延全国,深入民心,竟不能变。《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有云:“介之推不言禄”,盖寒食节蕴含了介之推忠君爱国、功不言禄、功成身退的思想,是古代社会伦理之准则,故而一再得到推崇。
话是这么说的,事情是否就这个事呢?我看不一定。首先介子推割股而食的时候,重耳还不是君呢,言之尚早。爱国也说不定,流亡国外19载,无非是随着主子避祸而已。再就是“不言禄”的事。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是重耳忘记赏赐介子推的,并不是重耳赏赐而介子推不受。他那个时候事实上很失落,进了绵山是怏怏而去的,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至若最后放火烧山也不出来,就简直是和重耳赌气了。
当然,最后还是人死为大的,既然已经死了,就让他光荣吧,做后人楷模也不错。
到了北宋,王禹偁的《清明》有云:
“无花无酒过清明,
兴味萧然似野僧。
昨夜邻家乞新火,
晓窗分与读书灯。”
已经是一个读书人的甘苦自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