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京山长毛
前几年就已认得京山长毛了。
这功劳自然归辫子。可见辫子这家的容纳性了。五行八作,三教九流,都有。说也奇怪,无论这些人在社会上,一言不和,就要赤膊上阵,不溅血,不罢休,可一踏入辫子家门,老实得象棉条。随么盘都不发恼,都是一脸的笑。
京山长毛自然也在其列。
可圈子里的人,却不叫京山长毛,叫长毛。京山长毛是我一人独叫。我这也不是标新,而是自有我的理由。
理由其实也蛮简单,京山长毛京山人,自然叫京山长毛了。至于京山长毛姓甚名谁,一概不知。要想询问,也无人作答。事后我也问过,不是别个不想作答,实则别个也不晓得。么答?
还是辫子说的好,你管他叫么家?能在一起喝酒吹牛皮就行。
想想也是。合意就行,又何必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
再则,别个都叫长毛,唯我一人单叫京山长毛,也太显另类了。那么,我也叫长毛。
初识长毛,望着那齐肩长发,我好奇地问,你没得钱?
长毛先是一愣,接着,老实回答,有。
我说,你有呗么不剃头呢?象个姑娘婆婆?
长毛愣住了,不知道么回答。
这时,辫子在一旁说道,这叫爱好。算是解了围。
长毛感激地看了辫子一眼,哈哈一笑,说,呃,象你六哥一样,喜欢扎辫子。
辫子在家行六。人都叫六哥。以显身份的特殊。不是朋友,而是兄弟。
尤此,可见我的嫩了。
长毛有一仇人,叫宝宝。住在汉西二路舅舅家。比长毛强一蔑片。长毛是四海为家四海无家。
长毛与宝宝本来都是京山人,住一个塆子。小时都在一起比过鸡鸡,比过尿近尿远,一起掏雀窝,一起下河摸过鱼捕过虾。一起上学,一起高中毕业,一起拜师学手艺。同吃同住同出进,都要成连体婴儿了。
艺成,师傅说,兄弟俩多帮衬些。
二人相拥出了师傅家大门。
接第一笔业务,长毛说长毛掌墨(所谓掌墨,就是负责尺码。也就相当于建筑工程师了。),宝宝说宝宝掌墨。二人谁也不相让。长毛说长毛是师兄,师兄为大,师兄掌墨。宝宝说你又不比我大,只不过你的脚比我先一步迈进师傅家门坎。你放痞了,才抢去的师兄。这一下,二人又扭打在一起了。结果,二人都是鼻破血出,还是没分出胜负,二人还要争。
这一下,惹火了房东。房东说,算了,你们都不当掌墨师傅,我来当。
第一笔业务就这样告吹了。
二人从此也各奔东西,自立门户,各干各的去了。
春节回家,乡人不知这一节,纷纷打探,哪个钱赚的多?长毛说长毛钱赚的多,宝宝钱赚的少;宝宝说宝宝钱赚的多,长毛钱赚的少。乡人也信以为真。纷纷怂恿二人出钱办庙会,请狮子。二人又都互相谦虚。长毛说宝宝钱赚的多些,找宝宝去出。宝宝又说长毛钱赚的多些,找长毛去出。乡人这才搞明白,原来二人都没得,都在神吹雾吹。一到真格,又都露了馅。乡人哈哈一笑,走了。
从此,乡人给二人赠了个外号,一对大活宝。
从此,二人也不再回家。即便回家,也要先打探清楚。长毛回家,宝宝不回。宝宝回家,长毛不回。有时,讯息有误,两人都回去了。路上碰面,形同陌路人,而其中总有一人掉头离开。
这天,我又去了辫子家。屁股还没坐踏实,辫子起身说,走,找长毛。
我惊问,搞么家?
辫子说,长毛搞了个老婆,又包了工地,昨天还来我这里显摆。今天不去吃回大户?顺便看能不能去做几天事。
我听了,连忙相跟着。
去了一看,长毛就住在常码头三村。倘不是隔条铁路,汪都汪的应。
辫子推门进去,进入眼帘的,竟是阴暗。房间才二十来平米。锅碗瓢盆,一应家什俱全。一张双人床一放,房间里才剩米来宽的过道。吃饭睡觉屙屎撒尿都在这里面。走进去,一股霉味混合着骚味和浓浓的劣质香水味直冲鼻子,呛得人连连咳嗽。
长毛见我们进来,也没动,就那么躺着,显出副蛮享受的样子,边上躺着个女人。女人头枕在长毛臂弯处,也显出副小鸟依人的憨态来。女人也没动,仍躺着。
辫子不耐烦地催促,二人才不紧不慢地爬起来。女人自去一旁清理去了。
观那女人的样子,都四十一二了,样貌平平,唯一副胸部高挺,似要撑破衣服,展翅高飞。长毛才多大?三十刚挂零。可见长毛的口味之重了。
我不禁多看了长毛几眼。
长毛见了,对我笑笑,又去和辫子搭话了。
辫子这时笑着说,该请客了吧?
长毛豪爽地说,请,请。常码头最好的餐馆。
我心想,还真发财了?
却又听长毛讲,哎呀,别个老板说了要我去趟工地的,忘了忘了。走走走,先去工地,回来再去吃饭。又转身在女人耳边嘀咕了几句,这才起身,走出去了。
辫子和长毛并肩行走。我在后面紧跟。
辨子问,差人不?差人我和汪兄弟都来。
长毛连声说,差差差。
辫子说,真的?真的明天就来。
长毛说,来来来。
于是,我和辫子又在长毛工地做了几天工。
等我们从工地上回家,女人已做好了饭菜。
一顿下来,个个满头大汗。郁闷多日的心情,也随之开朗多了。
我们尽兴而回。
又过了数日,我对辫子说,找长毛。
辫子笑着说,还长毛,早不见踪影了。
我又问,那女人呢?
辫子还是笑着说,早不知去向了。
此后,我再也没见到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