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晚饭时，小米老公大雨的手机忽然唱了起来。正在喝酒的大雨眯着朦胧的醉眼，从兜里掏出手机便放在耳朵上。喂！大雨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男孩的怒吼。喂什么喂？你曾经给我妈许下的承诺呢？我都十八岁了，我的楼呢？我的车呢？大雨吃了一惊，手猛地一哆嗦，酒杯里的酒洒了一桌子。你谁啊？你打错了！他赶紧挂了手机，几滴冷汗从脸上流了下来。
　　 谁的电话？正在吃饭的小米满脸疑惑。打错了！刚才不是说了吗？大雨猛地干了一杯酒，极不耐烦的样子。小米刚才明明听见了承诺、楼房之类的词，同时也看到了大雨的惊慌失措，老公的这个态度，不禁令她满腹狐疑。
　　 三杯酒下肚，大雨的脸红得像个猪肝。他擦了擦嘴巴，摇摇晃晃地出了家门。又去磨手爪子了！公安局也不抓了这伙赌徒！望着大雨离去的背影，小米破口大骂。结婚二十多年，因为大雨的好赌，两口子没少吵架，但始终也没改了大雨这个坏毛病。
　　 月光如水，柔柔地洒在小米的床上，她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往事就像一幕幕电影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二十年前的自己，青春靓丽，被称做镇上一朵花。那时有多少男孩托媒婆来家里提亲啊！用乡亲们的话说，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可无论媒婆把男孩说得多么优秀，自己根本就未动心过。因为自己心里早就装了一个人，那就是初中同学月华。月华脸色白净，身材颀长，学习也相当不错，只可惜家境贫寒，父母多病，初中没上完便辍学打工去了。月华南下打工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来到村东的小河边。小米，等着我，这辈子非你不娶！这条小河就是我们的见证。明亮的月光下，月华指着涓涓南流的河水，对自己发誓。记得自己当时好幸福啊！一下子就扑在月华哥的怀里，疯狂的吻他，信誓旦旦：这辈子我也非你不嫁。想到这里，小米又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邻居的鸡叫了两遍了，大雨仍没有回家。看来这死鬼又要赌个通宵了！小米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句，不禁又想起了她的月华哥。那年月华哥走后，一去三年，竟然音讯全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自己不知哭了多少次，甚至还想亲自南下去寻找，无奈被父母硬硬地拦下了。
　　 傻孩子，别等了。我看那穷小子也发不了什么大财，瞧他那没用的爹娘至今也没给他盖上新房子。再说了，这都三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已娶妻生子了呢！爹早就知道她和月华的故事，忍不住多次劝女儿。是啊！现在闺女孩子找主儿，谁不想找个富的？我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娘也在一旁敲边鼓。
　　 听了父母的话，小米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难道月华哥真的变心了？难道他真的娶了别的女人？她百思不得其解，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想见。父母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愿她到外地受罪，便从别人手里盘了一个百货店，让她守着。她清楚地记得，看店没几天，一个男人就闯进了她的生活。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她刚打开店门没多会，便听到一阵摩托车的轰隆声在门口响起。那个时候，村里人不少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摩托车更是凤毛麟角。小米好奇地向门外望去，正与前来购物的大雨四目相对。美女，给我拿点烟酒等日用百货，要上等的！大雨说着便掏出一叠厚厚的现金，潇洒地甩在柜台上。大雨走后，小米陷入沉思。这个男人不但长得英俊潇洒，出手还这么阔绰，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就在小米沉思之际，大姐不知啥时来到店里。小妮子，看上人家了？人家可是开饭店的大老板呢！别看那些上班的整天吆五喝六的，十个捆起来也不一定比人家挣得多呢！大姐边说边刮了一下小米的鼻子。他前些日子老婆刚死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听了大姐的话，小米面红耳赤。说什么呢？比我大那么多，我才不稀罕那几个臭钱呢！大姐知道她仍在等那个心上人月华，便继续说道：好妹妹，别傻了，那个月华一直没有消息，别死等了。早些找个有钱的嫁了吧。
　　 打那以后，大雨总是隔三差五来这里进货，和小米的话也越来越多了。听说你在等一个人？你咋知道？对你的情况我早已了如指掌了！等不等人与你有啥关系？当然有了，因为我早已看上你了，嫁给我吧！
　　 小米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她和大雨结婚的前两天，月华哥回来了。看着又黑又瘦，形似乞丐的月华哥，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这些年你死哪里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小米使劲打了月华一拳。唉！别提了。我本打算到广东打工，可后来在火车上轻信了一个人的话，跟着他去了山西。谁知这一去就掉进了魔窟，在黑煤窑里过了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月华一声长叹。那你不会给家里打电话啊？或者偷跑出来啊？小米情绪激动。我倒是想啊。可去了就被他们控制了，根本就别想跑出来。一次，我的一个同事想跑，硬被他们活生生打死了呢。要不是后来出了矿难，政府派人营救，恐怕我这辈子就死在煤窑里了呢！月华说到这里，表情痛苦，似乎仍心有余悸。唉！月华哥，你来迟了。后天我就要出嫁了。小米说着便哭倒在月华怀里。大街上传来了凄凉的歌声：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我双眼的泪水哗哗的下。没想到我真的会失去她呀，从此她在别人的怀里啦……月华紧紧地搂着小米，泪如雨下。
　　 婚后的生活起初倒也平静，可时间不长，小米就发现了大雨的诸多坏毛病。这个男人虽然能挣钱，可也应了那句俗话：男人有钱就变坏。男人的坏习惯——吃喝嫖赌，大雨几乎样样占全。小米稍加管束，换来的就是拳打脚踢。后来，小米从别人讲，大雨的第一个老婆就是这样被他打死的。为此，小米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瞎了双眼，嫁给了一个五毒俱全的杀人凶手。她还记得儿子十岁那年，她忽然接到了一个派出所的电话：喂，是花小米吗？请你速来一趟，你丈夫王大雨嫖娼被抓了。当小米交了五千块钱，和大雨一起回家的路上，她就暗暗地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和这个鳖孙离婚！
　　 什么？离婚？我们老花家不兴这个！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要是离了婚，我们在村里怎么抬头？老爹青筋暴跳，满脸怒气。男人都是偷腥的猫，谁年轻时还不打个碗？你爹年轻时还常去村西头找那个王寡妇呢！只要他能挣钱过日子，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善良的母亲总是逆来顺受。嗨嗨嗨，说孩子的事呢，提我干什么？花老爹面红耳赤。孩子都十来岁了，不管咋的，这婚也不能离！他撂下这句话，推门出去了。
　　 婚最终没有离成，但此后的小米万念俱灰，宛若行尸走肉，她觉得自己已经深深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无力自拔。
　　 难道那个该死的除了嫖娼，还在外面养了女人？甚至还生了孩子？小米想起晚饭时那个电话，心里不禁隐隐作痛。邻居的公鸡叫了第三遍了，窗户上渐渐亮了起来。脑海里放了一夜的电影，小米早无丝毫睡意。一会一定要问个清楚！她一骨碌坐了起来。
　　 屋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王大雨瞪着红红的双眼闯了进来，只见他一声不吭，一头便往被窝里钻。告诉我，昨晚那个电话到底谁打来的？是不是你在外撒的野种？小米高声喝问。不是给你说了打错了吗？神经病！大雨猛地蒙上了头。如果是真的，这次我坚决和你离婚！小米说着便起床下了地。
　　 第三天，小米家里来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只见她身材高大，但凹凸有致，面容姣好，虽已年届不或，可是风韵犹存。王大雨！你给我出来！女人一走进院子，便高声喊道。哪个找我？大雨出得门来，定睛一看，不禁汗毛倒竖。你……你怎么来了？他惊慌失措。王大雨，你还是个男人吗？当初你勾引我的时候，说要休了这个婆娘。女人指着小米，咬牙切齿地说道。后来你又说对孩子负责，给她买房买车，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行动。如今孩子都十八了，老娘也老了，你说该怎办吧？女人双手掐腰，口水满天飞。小米听到这里,只觉得血往上涌，两眼发黑，便不省人事。
　　 小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村卫生室里，身边坐着母亲和姐姐。这回不管你们咋说，我是一定不跟那个畜生再过下去了。她留下了屈辱的泪水。娘，别再拦着妹妹了，这样下去，她早晚非死在那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手里不可！姐姐央求母亲。小米娘老泪纵横：这些年，委屈了我的孩子了！
　　 小米从民政局回来的时候，晚霞映红了西边天际。她漫步田野，任凭秋风吹拂她那棵早已冰冷的心。远处传来阵阵笛声，如泣如诉。她侧耳细听，判定笛声来自河边的小屋。她知道，那小屋是月华哥看守鱼塘的小屋。她还知道，月华哥前几年曾在云南领了一个媳妇，可那女人席卷了月华哥的所有积蓄后，逃之夭夭，再也不见踪影，月华哥自此受了沉重打击，至今未在娶妻。
　　 夜幕渐渐垂了下来，晚风渐凉，小米下意识地裹紧了上衣。她觉得此刻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推着她走向远处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