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这位哥哥，你能走慢一点嘛？拜托，咱们现在可是在逛街，不是在你的训练场！走那么快，是为了显摆你有双大长腿，还是屁股后面有狼追你？”
　　 军嫂林一菲说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有啥办法呢？谁让她找了个军人老公呢。这个只在结婚那天正式露了个面的人，在婚后的日子里，基本上是天天缺席。别人花前月下、朝夕相处，在林一菲这里，是奢侈。想当初林一菲认识老公杜涛时，他还只是个下士呢。一转眼，现在他都是上士了，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兵了，他非但没有个“老兵的样子”，身上的那些“毛病”反而越来越严重。走路走得那么快，目不斜视，公众场合，从不主动牵手，更别说亲昵的行为了。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夫妻。逛街，一直都是一前一后地在马路上走着。
　　 一想到这里，一菲的大小姐脾气就来了。她干脆板着脸，站着那里不走了。眼睛死死盯着老公杜涛的背影。直到杜涛走出五六米远，才发现一菲没有跟上来。
　　 “媳妇，你咋不走了？”
　　 他喊了她一声，她不应答，也不动。见状，杜涛折了回来。这次，他牵起了一菲的手，和她并肩走，另一只手，拿着一菲爱吃的糖炒栗子。
　　 “呦，您这是干什么呀？怎么，现在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不嫌害羞了？”
　　 一菲故意拿话臊他。虽然她心里仍然不痛快，但说实话，被老公牵手的感觉，还是暖暖的。她没有挣脱杜涛的手，相反，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这有啥好怕的，大街上这么多人，谁认识谁啊。再说了，我带的是自己媳妇，又不是别人，有啥好怕的！”
　　 “那你在部队，在营区的时候咋就不敢牵我的手？还说怕这个看见，那个看见的。甚至骗我说是什么规定。我一牵你的手，你都给我甩开了……”
　　 说着说着，一菲就有些小激动，泪花开始打转。
　　 “媳妇，好多事，你不懂。在那儿，是真不能。你看，现在老公不是牵你的手了么？以后在外面，老公都拉着你。”
　　 “但是你刚才就没有啊，你自己走那么快，你忘了你上次都把我弄丢了，这次你都不怕我走丢啊？一看你就不爱我！”
　　 ……
　　 “媳妇，你有点无理取闹了。乖乖的，别闹了哈。”
　　 一菲挣脱他的手，开始掉眼泪，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有点无理取闹了，她想开口说话，可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满肚子的话全都卡在那里，又硬生生地咽下。只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不断滚落。
　　 “我最烦你哭了！我也没有说你啥啊，你哭啥？”
　　 杜涛害怕林一菲的眼泪。相识以后，杜涛每一次休假归队，林一菲都会去车站送他。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杜涛会心疼她。每次都是在司机师傅的催促下，林一菲才依依不舍地下车，与杜涛挥泪道别。看着启动的车子卷走了尘埃，驶出视线，林一菲才抹掉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车站。所以，杜涛很怕她的眼泪！
　　 看到自己哭，杜涛居然还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林一菲哭得就更凶了。这一哭，杜涛彻底没辙了。这些年，他唯一没学会的就是如何在媳妇哭泣时，逗她开心。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干等，等她哭累了，自己会停下来。而他也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哪句话说错又撞枪口上。
　　 终于，她不再哭了，但是还没停止抽泣。他递给她纸巾，她没有推开。
　　 “走吧，去吃点东西，顺便坐下来歇会，你肯定也累了。”
　　 林一菲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任由杜涛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你想吃什么？炒菜？火锅？烧烤？”
　　 林一菲只管自己抽泣，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杜涛带她进了一家烤鱼店。微辣的，他知道，她不喜欢吃辣。
　　 “媳妇，现在饭也吃了，能告诉老公刚才你为啥突然哭了吗？”
　　 林一菲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眼看又要流出来了，又强行憋了回去。
　　 “还不是舍不得你走，你这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我不过是想让你多爱我一点，多关心我。有时，我都好羡慕你的战友们，他们天天可以见到你，我却不能。可你……你，刚才还凶我……”
　　 林一菲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老公知道，老公也舍不得你……但是，老公也没有办法……媳妇，你选择了我，你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你想想看，部队那么多人，像你一样的还有很多，别人都能坚强地面对，为什么你不行呢？媳妇，你可以的！”杜涛咬着嘴唇说了这些话。
　　 “媳妇，走，老公带你去商场，买你最喜欢的衣服。今天老公就好好陪你逛一次街。”
　　 “都已经八点啦，回家还得收拾东西，明天你又要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今天就不逛了。但是这次也不能轻饶你，罚你回去给我剥栗子吃。”
　　 “遵命，老婆大人。下次，下次一定好好陪你逛个街。”
　　 “你说的，不许反悔。”
　　 一菲又开始在心里嘟囔，下次，又是下次，每次都说下次，可那个“下次”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