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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无期独行:绝尘(散文) ——法云古村寻踪


作者:纷飞的雪 榜眼,36479.3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886发表时间:2017-04-20 09:06:03

【流年】无期独行:绝尘(散文) 我把我眼中的一瞥惊鸿,投给杭州城灵隐寺边上的法云古村。
   如果不是你,我从来都不会知道,在风光妙曼、春深似海的杭州城里,会有一个远离尘嚣的古村落,它以沉默,清宁的方式存在于都市的烟尘中。我曾无数次地亲近这座江南小城,也曾去灵隐天竺朝拜,却一次次地与它失之交臂。而你早在七年前,就从千里之外的故园来到江南,几度探寻,最后选择在杭州城郊的法云古村安住下来,至今已隐居七年。
   还是在2016年的岁末,我收到你发来的邮件。你在邮件中写道:
   ……
   我将这次归隐视作生命中一次禅的旅行,而杭州城却意外地成了我这次旅行的终点。在法云古村,我找到了隐士文化所弘扬的那种境界。待到冬去春暖,草长莺飞之时,法云村春和景明,你会感觉到时光如此缓慢,岁月这般静好。你若来,我便等你,你会和我一样喜欢上法云村的古朴和禅意。
  
   安缦
   2016.12.28
  
   那是一个被春光簇拥的晨,我走进了杭州城郊一条名曰“法云弄”的山径。轻声念着“法云弄”,竟觉恍若隔世。从步入法云弄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恍惚,氤氲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气息让我分不清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陈旧的木房子,斑驳的黄土墙,黛色的屋瓦片,错落的石阶和砖石,潺潺的水声……我迷失在这无边的寂静中。
   这是早上七点钟。初升的阳光温柔地投射在青碧的茶园,茂密的竹林之上,与早晨的薄雾一起欢快舞蹈,它们时而簇拥时而散开,哗哗哗,沙沙沙,轻微的低吟飘荡在古村上空,此起彼伏,此呼彼应。
   我的心里涌动起无限的欢喜。那种欢喜像潮水,涌至我的胸腔,漫过我的咽喉,又仿若是在经历了无数个黑夜之后,迎来了曙光——一派骤放于眼前的澄明。哦,我是多么的喜欢,喜欢这种自然柔美的绮照。
   我将步子放慢,抬脚,轻轻落在石板路上。我知道,这时的你还在安睡中,路边的茶园,竹林,草舍,溪水也在安睡中。偌大的法云村,只有宝石般的花朵微微睁开了双眼,它们眨了眨眼睛,对我说,嘿,你来得好早!
   俯身,低头,向它们致意。我看到一朵朵新结的花蕾,多种颜色,多种姿态,在早晨的第一缕清风中荡漾出春的韵律。
   你长得好美!这是我由衷的赞叹。花儿笑了,眉目中透着羞怯,我听到它铃铛般的笑声。它是那么娇小,温顺,浅浅地微笑,不受任何污秽的沾染。一只白蝴蝶发现了它,飞来,亲吻它,停留片刻,又飞走。
   我走的这条山径有着极其迷人的弯度,同样迷人的是深谷和缓的坡度,它们给予我的期待填满了我的心。我的脚步被它们牵引,我舍不得离开。在这条山径上走过,随时会与用黄泥、秸秆夯筑的土墙相遇,土墙上覆盖着黑色的瓦片,土墙外围是扦插着各色花草的竹篱笆。
   我在竹篱笆前停了下来,紧挨着的是一堵石墙,各种大小的砖头叠加在一起,我发现石墙上长满青苔,一圈一圈又一圈。这青碧的苔藓是古村里最为沉默的春色,风吹向它,它不动;水漫过它,它不动;我走近它,它也不动。春天里,万物生,所有的生灵都在忙着搔首弄姿,只有它们怯生生地与春色和谐相处。
   它的静默与疏旷,是这绚烂春色中最接近古村气质的植物。它们互相依存,用与生俱来的古雅和恬淡,将岁月刻写,刻成一卷史书,刻成一世的沧桑,厚重而深沉,谦逊且宽容。
   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这是美国诗人惠特曼写在《草叶集》中的诗句。苔藓是草的另一种生命形态。有水的地方就会滋生青苔,在江南民居墙院的角落里,在铺满鹅卵石的旧巷子里,在某个废墟的断瓦碎石中,随处可见墨绿色的青苔。过了春天,盛夏炽热的阳光会将它们照射,它们会渐渐枯黄。青苔带着时光的痕迹,多多少少会给人一种凋敝的苍凉感。攀附在法云村石墙上的青苔是一幅清幽简静的素描,我多看它一眼,心里的惆怅就多一些。枯萎后的青苔多像身在异乡,渐渐老去的我们,满腔的离别愁绪,无人可诉的相思之情,如李商隐在《端居》中所写的“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
  
   你来了。欢迎你,你是今天第一个来到法云村的朋友。
   你一身如雪白衫,不染纤尘的模样,如梦如幻,站在那里,如佛经中写的“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一时,我无法直视你的美,你的肌肤如白雪,眸子如深潭,黑发如长瀑,一袭长袍裹身,体态轻盈,如落入凡间的仙女。在经历了短暂的眩晕之后,我说,这个村子真美,你也好美,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来,我带你去休息一下,中午我为你准备了你喜爱的素食,你会喜欢的。你对我嫣然一笑,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眩晕。沿着这条山径一直走,穿过一座石桥,看到一个亭子,亭子顶端铺满黑瓦青草。这亭子似曾相识,多少年了,我的眼前时常会出现一座古雅的亭子,一位洒脱不羁的雅士,一盅清冽甘醇的好酒。他在此归隐,著书以终。面对青山碧水,时而举杯独饮,时而挥毫著文,酒气化作山岚,墨香融入山野。他仰天长叹,大声悲呼: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梁,车旅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
   我喜欢张岱的落拓之气,早年读他的《湖心亭看雪》,感受他怀想故国时的悲伤心境。西湖萧条,一场白雪难掩国土之残败,他看景伤怀,才会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世界上,最令人悲伤的事莫过于,有朝一日,把你从前的生活全部作了更改,将原本属于你的繁华欢愉全部夺走,让你身陷囹圄,惶惶度日。有人曾评说张岱的性情如何张扬,生活如何放纵,作品如何绚烂,却不知这只是流于表象,他内心的缺失、不为人知的疼痛,归根到底是源于对故国的一腔情深。亡国之痛于他是无法消解的痛,昔日的繁华成了泡影,往日的锦衣玉食不复,大明江山沉寂,此后所有美好的,全部沦落成不堪追忆的往事。李敬泽先生写过一篇文章,用《一个世界的热闹,一个人的寂寞》总结张岱的一生,十分妥贴:张岱是爱繁华、爱热闹的人。张岱之生是为了凑一场大热闹,所以张岱每次都要挨到热闹散了、繁华尽了。”
   再往里走,是一个房间,屋内是木质家具,原木沙发上铺着米白色的坐垫,原木的矮柜,原木的茶几,原木的茶具,一股子木头的清香扑入鼻息。一位穿土黄色布衣的小伙子端来一壶茶,我低头闻之,是龙井。你说,这是用山上的泉水泡制的龙井茶。果然,一杯龙井茶入口,人一下子感觉清爽通透起来。这时,耳边有曲声传来,不是古琴不是二胡不是古筝,居然是琵琶。相隔的一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素色旗袍的女子坐在木椅子上弹奏琵琶。你说,她是你从开封城找来的琴师,姑娘姓阮,出身于民乐世家,相传是阮咸的后人。琴技相当了得,更难得的是她的性情中有着琵琶的清微淡远。
   一面白纱巾,遮住了阮姑娘的半张脸,她的手轻拨琴弦,琴声更是圆润柔和。我在她的琴音里找寻阮咸的踪迹,我读过魏晋阮咸的传记,他与阮籍、嵇康、山涛、向秀、王戎、刘伶等人齐称“竹林七贤”。阮咸一生苦楚,怀才不遇,却独爱琵琶。一把琵琶,弹尽尘世悲情,他的才情卓然于世,却少有人懂他的琴音,解他的忧怨。他常常独自一人抱琴走向深谷,在山林溪涧弹奏琵琶。他往往将一首曲子弹得很是悲伤,嘭嘭,嘭嘭嘭,嘭嘭,他拨弄的哪里是琴上的弦,而是自己的心。
   这位心气高洁的琴师,一生都无缘遇到一个知音,真是应验了那一句“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阮咸死后,他的儿孙将一把琵琶放入他的棺木中,以此作为陪葬之物,告慰孤魂。相传那把琵琶,与阮咸一起长眠于黄土之下,经过五百年的岁月更迭,直至唐朝开元年间,才被人从古墓里挖掘出来。当时,阮咸的肉身早已和黄土融为一体,他的琵琶亦是破败不堪,五百年沉埋于黄土中,已然不能弹奏。好在当时有弘文馆学士、北魏皇族的后裔元行冲,此人博学多通,尤善音律,他不仅考证了此物为阮咸的遗物,还多方寻找乐器坊的师傅,请人根据样式仿制了一具木制乐器,就是后来的“月琴”。到了唐德宗时代,有一位叫杜估的人为了弘扬、怀念阮咸的琴艺,将月琴定名为“阮咸”,自此以后,凡是中国琵琶乐器全冠以“阮咸”……
   我和你说起阮咸,你的眉目中也有怅然。你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内心孤寂的人填了一首词,快乐的人会无视,暗暗笑讽,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但有一人会被词的意境所吸引,他懂得你的感伤,懂得你的意念,并为你和上一首。那阮咸,苦苦寻觅等待的就是那个能停下来,与他相和的人。知音毕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些文人雅士,穷尽一生,等的还不是那个与其心相通,意相近的人。
   你被刚才送茶进来的小伙子喊走,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取出随身带着的惠特曼的《草叶集》,读书上的诗句:
  
   我自己呼出的气息,
   回声、涟漪、切切细语、紫荆树、
   合欢树、枝杈和藤蔓,
   我的呼气和吸气,我的心的跳动,
   血液和空气在我肺里的流动,
   嫩绿的树叶和干黄的树叶,
   在柔软的树枝摇摆着的时候,
   枝头清光和暗影的嬉戏,
   独自一人时的快乐,或在拥挤的大街上、
   在田边、在小山旁所感到的快乐。
  
   惠特曼的一生写了不少诗意优雅的自然笔记,他作品中的自然性唤醒了沉睡的世界。当人生步入晚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生活陷入困境,但他依然不忘去和自然亲近。我极爱他的《草叶集》,许是被他淡泊的性情所吸引,每每诵读那些诗句,都能想象,在某个清晨或黄昏,年迈的他拿着小凳子,去丛林去山谷去河边冥思静想。他坦然地接受着生活的考验,与自然悠闲地相处,无论是在哪里,他总是努力地让自己活得自由自在。
   我坐在木质的沙发上听阮姑娘弹奏琵琶,她在我隔壁的屋子里,我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弹奏时的表情,当一曲《琵琶语》穿过高高的房梁,木柱子,传入我的耳朵时,竟如一曲舒缓的催眠曲,令我昏昏欲睡。我在柔软的沙发上遁入梦境,待我醒来时已是黄昏。我的身上盖着毯子,颈部还垫了枕头,茶几上的龙井叶片在玻璃杯中起起落落,自由自在。我伸伸双臂,很是惬意,像是在自家的卧房里,安静的,无比舒适的。
  
   起身,出了木门,我又走到了早上走过的那条山径。在法云村,不必担心会走失,也不必刻意地往哪个方向走,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思,随意地走,再怎么走,还是在村子里,即便是不小心迷路了,也会有人来寻你,将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天色黯沉。这条山径上只有我一个人。两边花木丛生,矮墙上有不知名的蔓草向着天空的方向伸展,枝叶与藤蔓缠绕在竹篱笆上,那么热烈那么深情。这时,我这才发现,原来两边的竹林和篱笆内,散落着一个个院落,它们藏匿在青山碧水中,院墙混合着黄泥稻草的气味,无不给人以陈旧之感。
   法云古村里最多的是黄泥墙,我是爱极了这种感觉的,我忍不住想要与它们合影,却找不到一个为我拍照的人。我左右张望,远远地看到一个小伙子,他穿着土黄色布衣,我向他挥挥手,他便立马小跑着走来,我把相机给他,他按下快门键。小伙子有张率真朴实的笑脸,我向他致谢,他笑笑,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走着。
   他像是不爱说话,默默地走在我的身边,但只要我向他问起,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他才会和我说话。他说,法云村里最多的是茶树,还有好几个茶园。有桃树、樱花树、还有玉兰、樟树和桂花树。那里墙角边的是鸡冠花,前面还有用松木搭建的葡萄架。
   穿过竹林,走过一个又一个斜坡,经过一间门窗紧闭的草舍,突然,一大片一大片白色的小花在眼前盛开。这时,路边的街灯亮了,照着青石板路,照着这些白色的小花。一种温软悄无声息地涌来。我站在那里,不知不觉中,眼眶有微微的湿润。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想起这一组词,说的便是清素简静的法云古村吧。
   法云古村遁世了经年,在江南恬淡的水色中、在西湖幽静的山谷间,静绝尘氛。最自然的才是最清净的,最源始的就是最禅意的,在法云村,禅意是无处不在的。在法云村,无需轮回也不必穿越,灵隐的风会消弭堆积在内心的尘烟。入夜后,夜空上高高悬挂的明月会让我们看到自己前生的模样。
  
   已经过了饭点了,你一定是饿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才忙完。走,我带你去用餐。你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眼前,许是在我刚才的恍惚时。被你一说,想起自己将下午美好的时光都用在了睡眠上,不觉有些懊悔。
   到了,这里就是素菜馆。我朝着你手指的方向望去,你说的素菜馆竟是一间普通的木屋,棕黑色的木门,棕黑色的木格子窗,从外面望去,素菜馆里灯光幽暗,像极了儿时乡村的夜晚,没有明亮好看的灯,每每入夜,祖母便会点亮油灯蜡烛,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前吃饭,唠唠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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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隔着悠长的岁月,以沉默,以眼泪,向你致意。拜伦《春逝》中如是说。在沉默和眼泪之外,我即“纷飞的雪”以一次禅的旅行回应安缦的“陈述”,亲临法云古村,与时光深处的古人神交,与不染纤尘的清影遥语,与自然、散落的院落相守,共享一份清宁和禅意。春和景明的日子,我徐行法云弄,轻叩迷人的弯道,与一切或沉默或喧响的春色相遇——曲径通幽的竹林,用黄泥、秸秆夯筑的土墙,扦插着各色花草的竹篱笆,攀附石墙的青苔,一朵朵新结的花蕾,一只广施香吻的白蝴蝶,用山泉水泡制的龙井茶,木质清香的客舍,素菜馆晃动的烛火,相遇春光。于纷飞的雪的意念里穿行、翻越、翩飞,邂逅一程又一程初绽的绮照,沐浴一点叠一点骤放的禅意,触摸一圈又一圈刻写的岁月,聆听一曲续一曲的琵琶语,迷失在法云村无边的寂静中,相遇神启。古朴清幽的寺院,万物生的自然,枯荣的青苔,也勾发李商隐般的“月中愁”,没顶而至,漾出一种凋敝的沧桑,携裹着春的韵律和岁月静好的欢喜,还有一些混合着黄泥稻草的陈旧气味、黯然神伤的元素:忆即书之、持向佛前的雅士,对故国一腔情深、落拓之气的大明臣子张岱,心气高洁的琴师阮咸与后人卓然于世的琴音与怀才不遇的苦楚之心,以自然性唤醒一个沉睡世界的自然笔记《草叶集》和惠特曼,古雅,恬淡,静默,疏旷,澄明,使飘萍异乡渐渐老去的我们悲从中来,不能自已。多维的叙事,自由流转的时空,富繁简静的情绪,虚实相映的情节,统和于一片古寺,标清出一幅幅远离尘嚣的画卷,绝尘且神性。佳作,推荐共赏。【编辑:芦汀宿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4222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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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        文友:策马南山        2017-04-26 22:59:25
  有些人就像是为文字而诞生的,比如像“纷飞的雪”;有些人的文字不仅是描述,而是一种心灵的救赎,比如“纷飞的雪”。救赎不仅限于宗教,大的救赎就是人类世俗的渡过。这种渡过通过一种文字的表述,将一种救赎精神和救赎体验传达出来,在人类的救赎轮回中插入一朵雪莲花。或许,千年之后,有人用救赎的心感悟眼前的景致时,也会随口读出“纷飞的雪”当年写下的那一句,那一行。
人生如梦
回复11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7-05-02 10:04:49
  这段时间眼前晃来晃去的是自己书稿中的文字。江山也有一段时间没登录了。今早读到南山的评语,那种感觉就像是听见了一位老友的关切和鼓励的话语。去法云古村寻踪,其实,寻的是自己。
12 楼        文友:江凤鸣        2017-05-03 11:21:50
  我最近很忙,家事、公事,弄到身心俱疲。雪关照我读读《绝尘》,那篇与佛禅有关的散文。
   今天下午我还得去开个会,还得准备去讲一堆看似万古真理的废话。好在经常讲废话,所以这个稿子很快就写好了。
   进入《绝尘》的情景,立刻改换了思维的行车隧道,我进入一种曼妙的境界。我告诉自己,世界已经进入疯狂的高速公路,这种静时光,完全处于作家的一种刻意。
   这篇散文,不同于纷飞的雪以往的叙事。她以往的散文都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类似于小说的故事。感情是一条线索,故事本身按照时序发展。这篇《绝尘》,却有了先锋派作家的叙述方式。羽光灿烂,水滴绚丽,遍地朱贝,满目碎玉。多元指向,发散思维,一个散字了得!美国自由体大诗人惠特曼、明末孤臣张岱、竹林七贤步兵校尉阮咸——至今有一种琴还以他的名字命名。这些早已融成尘土的纸上故人,又被作者从另一个时空唤起。一起走进杭州灵隐寺的背影里。
   灵隐寺是喧嚣的,社会浮躁,佛寺早已不是净地。而灵隐寺背后的法云古村却是那么安逸,像是大洋下的沉船,在岁月里默默静守着历史。一尘一苔,一花一草,一竹一篱,都闪耀着自然的佛性,岁月静好,安止不动。山径、古亭、茶壶、阮琴还有弹琴的人,这些羽光镜片,组合在一起,构成独特的意境,淡淡的哀愁、悠悠的时光、默默的感悟,都在不言中。
   一条小径,一位琴师,像是两条丝绳,穿起一条珍珠项链,一条檀香佛珠,戴在作者的雪白项下,闪现着岁月的光彩,照耀着禅理的光芒。启迪人生,敬畏生命。
   宇宙原本没有时空,人以智慧与之。时间是个矢量,没人知道它走过多长的路径,只晓得人生苦短,短到听不完一声鸟鸣。动极思静,空山听鸟鸣。其实,人在闹市,红尘滚滚,人追求的不是静,而是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世上本无尘,尘在人心生。
   将心中的高速路,接上山村小径,让那骏马奔驶般的物欲之车,点刹之后慢行,就像是喝过烈酒以后,捧上一杯清茶慢慢咂品。你可坐得一刻,你能坐到永恒?回到都市,依然是烈火烹油的生活,欲望是个心障,有几人跨过?
   一趟法云古村行,不过是拾取一片落叶,一个前世失落的梦。
   梦境悠然,一无所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欲望都在色中,细细看了,四大皆空。人生就是一个空瓶子,瓶子里装着一个梦。
   丢下大海,谁来拾取?
江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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