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柳】酸汤搅团 (随笔)
早起路过五星街,说早点就吃盘麻素芬蒸面吧,可一想到蒸面的凉冰冰,胃就隐隐作冷。于是过蒸面铺子不入,进了相隔十来米的另一家小吃店。
那里原本只是个小摊子的,主卖酸汤搅团、面鱼。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瘦削而伶俐的样子。现在他鸟枪换炮,小摊变小店了。
“一碗搅团!”进店说完这句坐下抬眼四顾:深灰的水泥地面一尘不染,墙壁贴着雪白的瓷砖,桌凳擦拭干净,消毒碗柜墙角挺立。
“辣子是多还是少?”店主动作麻利地拿碗盛酸汤,嘴里询问。顷刻,一碗冒热气的搅团和一碗上面漂着少许辣椒红油的酸汤摆在面前。
淡黄色的搅团是玉米面做的,下锅搅的功夫到家,没有一星疙里疙瘩,不稀不稠筷子刚好能夹起,吃起来细腻爽滑。别小看这打搅团,是力气活也讲巧劲儿,从前可是陕南乡下到城里各家都爱的吃食。一碗搅团都做不好,这主妇不消说,是不合格的。
母亲在世时,好几种面的搅团岔着做给我们吃。最喜欢母亲做的豌豆面搅团,盛在碗里浅碧莹莹,夹起来一大块颤颤伏在筷子头,蘸着酸汤吃一口,豌豆的清香扑鼻满嘴。小时家里还有一把大木勺,上面均匀钻出许多圆孔。母亲把刚做好的搅团舀进木勺,再用铲子按压,热搅团听话地一绺一绺落进装了凉开水的白瓷盆里。它们一下就成了一只只活泼的鱼儿,在水里蜿蜒游动。舀半碗滤去水分浇上两勺酸汤,一碗清淡爽口的酸汤面鱼就做好了。较之搅团,它口感更好,我们都更爱吃。
眼前这酸汤,里面的酸菜和老家的并不一样。老家用的是水腌菜,炒时必搁猪油,放多切碎的酸辣椒爆锅,再加水煮开,酸味的浓淡吃起来刚刚好。小城多用浆水菜炒酸汤,里面还加豆芽韭菜之类。做浆水的材料除了萝卜缨还可以是莲花白、紫甘蓝、菡菜甚至大白菜的老叶子。紫甘蓝或菡菜做的浆水,颜色红艳艳的,进嘴会将牙齿也染成可爱的红紫。
搅团是要就着酸汤吃的,说起这搅团蘸酸汤就想笑。小时听大人讲,一个外乡人去山里做客,凑巧主妇做的是搅团,外乡人对着面前的一碗搅团一碗酸汤不得要领,举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听主人说要蘸着吃,以为当地风俗吃饭得站着,客人于是起身捧起那碗酸汤几口喝下去,再一筷子一筷子对付那凝成一坨的搅团。自是不得其味,吃得愁眉苦脸……
眼前座中,没有站着吃的客人。能来这里的,都是忘不了粗粮细作精吃的那个贫穷而不乏美好时代。品品眼前的酸汤搅团,看它和记忆中的味道是否如出一辙。他们太熟悉酸汤搅团、洋芋拌汤、红苕包谷珍等等这些粗茶淡饭了。它们曾填饱我们的辘辘饥肠,催熟我们并不强健的筋骨,滋养了我们算得上坚韧的精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