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湘 裙】聊斋故事三十四
【湘裙】
聊斋故事三十四
晏伯晏仲俩兄弟,本是陕西延安人。
弟兄俩人相互间,友爱和睦感情深。
晏伯刚到而立年,虽然到也结了婚。
可惜还未生孩子,夫妻相继都归阴。
弟弟晏仲常挂念,挂念哥嫂太凄清。
叹息他们无儿女,香火没人来继承。
就想自己生俩儿,过继一个给长兄。
可是刚刚生一个,妻子她也归了阴。
有人劝他再续弦,然而他又很担心。
担心后妻不贤惠,幼儿尚小难生存。
续弦念头就打住,打算将就下半生。
准备再买一个妾,以便家里有照应。
听说有人卖婢女,晏仲察看去邻村。
看来看去不中意,看得晏仲闷在心。
朋友邀约去喝酒,借酒浇愁排愁闷。
哪知越浇越愁闷,喝得头晕醉醺醺。
回家走在半道上,遇到同窗是梁生。
梁生见他很亲热,殷切拉他进家门。
因为实在喝得醉,忘了梁生是死人。
跟他进门抬头看,此处竟然很陌生。
晏仲惊问是何故,梁生支吾发话声。
他说这里是新居,新房刚刚才建成。
梁生要把酒席办,可是家里酒早罄。
梁生要他坐着等,拎着空瓶出了门。
晏仲就在门口等,忽见门前有行人。
行人是一少妇人,骑着驴子路上行。
妇人骑驴前面走,还一小孩后面跟。
小孩年纪七八岁,面相神态好亲近。
眉目鼻子和嘴脸,竟与晏伯都雷同。
晏仲内心猛一动,迈开大步往上跟。
问那孩子是啥姓,问那孩子是啥名。
孩子回答说姓晏,晏仲听了更吃惊。
问他父亲啥名字,小孩说他不知情。
两人正在说着话,小孩家门已临近。
小孩说是到了家,妇人下驴进了门。
晏仲手拉小孩问,你父是否在家庭?
只听小孩应一声,就进家门没了影。
晏仲就在门外站,晏仲就在门外等。
忽然见一老妇人,探头观望出了门。
晏仲这时仔细看,原来竟是嫂嫂身。
嫂嫂一见是弟弟,当然也是猛一惊。
晏仲心里很悲伤,相随嫂嫂进了门。
一看房子收拾过,摆设安排都齐整。
开口就把嫂嫂问,咋没见到哥哥人?
嫂嫂这里回晏仲,说是你哥出了门。
清早出去把账要,现在还没转回程。
晏仲又把嫂嫂问,刚才骑驴是啥人?
嫂嫂说是哥的妾,小妾甘氏刚进门。
她已生了俩男孩,大的阿大快成人。
今年已经十七岁,赶集还没回家门。
小的名字叫阿小,他是刚刚把门进。
叔嫂慢慢来聊天,时间慢慢往前混。
晏仲渐渐酒已醒,才知见的是鬼魂。
由于兄弟情谊深,是鬼心里也不惊。
嫂嫂忙着来做饭,温酒炒菜忙不停。
晏仲急着见哥哥,就催阿小去找人。
阿小去了好一会,竟然哭着转回程。
他说李家想赖账,欠债不给还耍横。
晏仲一听就是气,跟着阿小跑出门。
看到两个壮年汉,正与哥哥在撕拚。
晏仲怒从心头起,挥拳就往前面挺。
谁要上前来阻拦,打得尿流屁也滚。
先将哥哥救起身,对方似要把土遁。
追上前去抓一个,揍得脸肿鼻子青。
起身抓住哥哥手,弟兄相拥放悲声。
二人多年没见面,哪知见面是此情。
叔侄三人回家来,相互安慰放宽心。
嫂嫂忙把酒菜摆,兄弟举杯来相庆。
饮酒尚未过三巡,只见阿大进了门。
晏伯连忙叫阿大,拜见叔叔一亲人。
晏仲拉住哥哥手,涕泪俱下哭出声。
大哥地下俩儿子,看来好像有继承。
然而阳间无子嗣,传宗接代却没人。
年节缺人来扫墓,别人眼里仍凄清。
弟弟我的儿又少,弟弟如今又单身。
还望哥嫂想办法,想法改变这处境。
晏伯神情也凄凉,也是热泪满眶盈。
嫂嫂悄悄对哥讲,阿小返阳可否行?
阿小跟他叔叔去,我看如此就能成。
阿小听得妈妈说,就把叔叔依偎紧。
眷恋晏仲小叔叔,一直不愿离开身。
晏仲抚摸阿小头,内心更加添酸辛。
晏仲就把阿小问,可否愿意随我行?
阿小毅然来回答,说他随行挺高兴。
晏仲内心暗思忖,可惜阿小不是人。
有了总比没有好,好歹也能慰心灵。
晏伯嘱咐弟晏仲,回去教育最要紧。
千万不能太娇惯,千万不要太放任。
要他多多吃血肉,多让太阳晒他身。
经过夏秋到冬春,全身骨肉可形成。
也能娶妻生孩子,也可接代和传宗。
只是怕他寿不长,这个暂时莫操心。
屋里正在说着话,有个少女屋外听。
少女情态很柔婉,少女情态很温顺。
晏仲暗中在猜想,这个少女是何人?
不知少女名和姓,开口便把哥哥问。
晏伯这里忙回答,她的名字叫湘裙。
是我小妾小妹妹,现在孤身是一人。
孤苦伶仃无依靠,暂在我家来安身。
自从寄住到我家,现在已经十年整。
晏仲又把哥哥问,姑娘是否已定婚?
晏伯接着来回答,暂且尚未定终身。
近来有人来提亲,那家姓田住东村。
只听少女在窗外,极不情愿说出声。
我就不愿嫁东村,我就不嫁田家人。
晏仲听了姑娘话,不由自主动了心。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不好来说明。
如此过了一会后,晏伯支床在侧庭。
要留弟弟来过夜,要留弟弟到天明。
晏仲本来不愿留,可是内心牵挂人。
因为留恋那湘裙,还想探探哥哥心。
还想设法问哥哥,为我牵线能不能。
于是自己就决定,留下过夜到天明。
当时还是刚开春,夜晚感觉比较冷。
侧庭平时没生火,寒气更加是逼人。
晏仲独自是一人,一人独自对孤灯。
心想要是有热酒,这时正好暖暖身。
这样盼哪这样想,阿小忽然推门进。
左手端着一杯酒,右手托着一杯羹。
轻轻放在桌子上,面带笑容请晏仲。
晏仲见了真高兴,连忙开口来询问。
问这酒羹是谁弄,谁个竟有这细心。
阿小回答是湘姨,湘姨安排才周正。
一见酒羹快用完,阿小又上一火盆。
晏仲又把阿小问,父母是否已就寝?
阿小说他父和母,恐怕早在打鼾声。
又问阿小睡在哪,他说湘姨那卧庭。
一直等他睡安稳,阿小熄灯才出门。
晏仲躺在床上想,想着湘裙这个人。
这人明显很贤惠,善解人意又能行。
想她体贴入细微,爱慕之心更加增。
又因她能带阿小,娶她念头更坚定。
翻来覆去想湘裙,一夜都没睡安稳。
早上天明起床后,就对哥哥说分明。
看我现在没伴侣,看我孑然是一身。
还望哥哥多留意,还望哥哥多留心。
哥哥这时说弟弟,口叫晏仲你是听。
咱家房屋很宽敞,咱家土地数十顷。
咱家使唤有仆人,咱家花销有金银。
漂亮姑娘有的是,何愁不能办个人?
地下美女也很多,恐怕对你有伤损。
晏仲回答哥哥话,他说哥哥你听清。
古人也曾娶鬼妻,也没听说有伤损。
晏伯听得弟弟讲,方才明白弟弟心。
他说眼前有一个,有个湘裙很可人。
不过但凡地下人,须刺穴位用大针。
如果刺后流鲜血,才能出嫁配阳人。
这事不能太随便,太随便了可不成。
晏伯回答他哥哥,能育阿小就能行。
晏伯只是连摇头,晏仲反复来恳请。
旁边嫂嫂听了后,她说你们莫要争。
我叫湘裙进屋来,用针一刺就分明。
如果没血就拉倒,如果流血就可行。
说着拿针朝外走,出门就遇小湘裙。
伸手把她手腕抓,一看腕上鲜血淋。
原来屋里说的话,屋外湘裙都听清。
她已用针刺手腕,所以手腕血淋淋。
嫂子放开湘裙手,进屋说给晏伯听。
湘裙主意早拿定,何用你们淡操心。
湘裙姐姐听说后,一股怒火往上升。
冲到湘裙她面前,手指眼窝骂出声。
淫荡贱妇不知羞,想和小叔去私奔?
姐姐我是绝不愿,姐姐我是绝不允!
湘裙这时很害羞,湘裙这时愧在心。
湘裙痛哭失了声,要寻短见去抹颈。
晏仲感觉没意思,手拉阿小起了身。
叔侄俩人出了门,晏伯后面紧嘱叮。
你们一同回家去,莫让阿小再回门。
回门会把阳气伤,千万你要记在心。
叔侄两个回到家,对外虚报阿小龄。
他称阿小遗腹子,本是哥哥婢女生。
因为孩子像晏伯,所以大家都相信。
晏仲还要小阿小,认认真真念书文。
要他中午曝阳光,不怕暴日晒身疼。
开始觉得很辛苦,慢慢习惯就养成。
哪怕酷暑六月天,阿小也不怕蒸闷。
阿小不仅能吃苦,阿小而且还聪明。
一天能看半卷书,每晚都能背得清。
自打有了小阿小,晏仲已经宽了心。
只是常常思湘裙,所以没有再娶亲。
有天来了一媒人,来为阿小提婚姻。
因为家里无主妇,晏仲真是好焦心。
突然听得门声响,哥哥小妾进了门。
哥的小妾是甘氏,口叫叔叔你听清。
叔叔不要太奇怪,我今来此是送人。
送人送的是湘裙,来与叔叔配婚姻。
先前丫头不知羞,有意羞辱将她惩。
阿叔一表好人材,匹配湘裙多相称。
看到后面湘裙人,晏仲别提多高兴。
忙请嫂嫂甘氏坐,又沏茶来又搬凳。
因为前面有客人,就请甘氏等一等。
还得前厅去照顾,照顾那个说媒人。
待到返身转回程,甘氏早已出了门。
湘裙已把衣服换,下到厨房忙不停。
只听锅碗和瓢盆,切菜做饭碰撞声。
功夫不大一小会,湘裙饭菜已做成。
陆陆续续端上桌,饭菜可口又宜人。
送走媒人返转身,碗筷收拾已当停。
湘裙坐得很端正,专等晏仲转回程。
于是两人把堂拜,于是两人就成亲。
待到黄昏日西沉,羊儿进圈鸟归林。
湘裙打算陪阿小,俩人一起来就寝。
晏仲此时来打破,他说我陪阿小人。
正用阳气温润他,我们两人不能分。
就让湘裙单独住,单身一人去就寝。
只在睡前备酒菜,相陪湘裙得欢欣。
湘裙心肠真是好,晏仲看到喜在心。
她对前妻所生子,犹如对待自亲生。
晏仲更加感觉她,贤惠超过平常人。
有天晚上他两人,正是意好情也浓。
晏仲见她正高兴,突然开口把她问。
问她阴间与阳间,有些啥子不相同。
阳间有些浪荡女,阴间是否有美人?
湘裙想了好一阵,方才开口回郎君。
她说别的没见过,只知邻房小葳灵。
人家都说她貌美,我看到也不十分。
酷爱收拾和打扮,好在人前弄风情。
同她交往时间长,见她放荡就恶心。
如果你想见到她,我看马上就能成。
但是你若要我说,不见反而更清静。
晏仲急着就想见,湘裙提笔而又停。
又对晏仲再嘱咐,这事万万是不行!
哪知晏仲很坚持,定要湘裙来写明。
湘裙反复来告诫,被她迷住可不行!
晏仲顺口来答应,被她迷住咋可能?
湘裙动手就裁纸,然后纸上画符形。
曲曲弯弯好几张,似画非画难辨认。
拿到门外点着火,符纸马上成灰烬。
符纸化毕没一会,就听门钩有响声。
接着又见帘子动,吃吃笑声响进门。
湘裙起身要她进,果然进来一钗裙。
此女发髻高高耸,收拾妆扮很流行。
身材苗条婀娜姿,俨然就是画中人。
湘裙扶她床头坐,手端茶杯互问询。
女子刚见晏仲时,还用衣袖作面巾。
衣袖掩在嘴巴上,望着晏仲不吭声。
可是刚喝几杯酒,女子就像变了人。
她同晏仲笑又闹,亲热简直过了分。
一点禁忌也没有,好似多年老交情。
下面悄悄把脚伸,悄悄用脚踩晏仲。
晏仲意乱神也迷,简直就像丢了魂。
碍于湘裙在眼前,却也不好有动静。
湘裙当然也明白,寸步她也不离身。
葳灵突然站起来,掀开帘子走出门。
湘裙后面来跟上,晏仲他也紧紧跟。
葳灵拉住晏仲手,快步进了另个门。
湘裙这时真后悔,湘裙这时真痛恨。
悔恨却又无奈何,只得愤愤转回程。
时间过了好一会,晏仲他也回了门。
湘裙开口就责备,她说晏郎你听清。
掏心掏肺说实话,啥话你都听不进。
现在你不拒绝她,久后失悔是肯定。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晏仲正在兴头上,忠言哪里听得进。
反而觉得湘裙是,小肚鸡肠嫉妒心。
到了第二天晚上,葳灵主动把门进。
再也不须哪个叫,再也不须哪个请。
湘裙非常讨厌她,冷言冷语伤她人。
对她非常不礼貌,叫她爬来叫她滚。
葳灵真是脸皮厚,又拉晏仲去鬼混。
一连几晚都一样,死乞白赖恨死人。
湘裙骂她数落她,依然我素和我行。
如此混了个多月,晏仲就像得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