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捡来的机遇
大二那年暑假,为了找实习的单位,我疯了一样找工作,每天流连在人才市场,到处投简历应聘,可就没有遇见合适的。
傍晚,走在异乡城市的马路,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握着口袋里干瘪的钱包,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一只野猫从胡同口窜出来,后边伴随着一句叫骂:“该死的野猫,天天跑来偷鱼干吃,下次别让我碰见你,抓住弄死你。”
野猫跑到马路对面,乞怜的眼神就像没妈的孩子一样,无助地看着我,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那只流浪的猫,找不到家,找不到停留的窝。
第二天,我又去人才市场转了一圈,还是没结果。望着手里仅有的一百元钱,眼前突然浮现父亲满是皱褶的脸,还有老家那一眼望不尽的大山,心突然像被热豆腐烫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想起父亲前几天打来电话说:“儿啊,放暑假了吧?我去山里采了好多蘑菇,都腌好了,留你回来吃呢!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别舍不得吃,没有钱,爹给你邮。我身体好着呢!家里的母猪也下崽了,还能卖几千元呢……”泪在眼里直打转。自从母亲去世,这些年,父亲一直未娶。他情愿苦了自己,都不想让我受委屈,而我这么无能,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唉,不想了,回家看看父亲再说。再不回家,我都怕我会饿死在异乡。
我垂头丧气地走向火车站。没等进售票大厅,在广场就看见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正从一个女孩的包里,掏出一部手机还有一个钱包。女孩高高的个子,穿衣打扮看起来和我一样,应该也是名学生。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走得很急,所以并未感觉异常。
小偷得手后,和女孩并行,和迎面走来穿着大衣的一个男孩照面时,迅速地将钱包和手机扔进他的大衣口袋。然后,嘴里吹着口哨,洋洋自得地继续寻觅下一个目标。而接到钱包的同伙若无其事地和我擦肩而过,我回头瞥见,他假装买地瓜,把钱包和手机又扔给了卖烤地瓜的中年男子。然后,转身顺原路返回,追随小偷而去。
看着女孩傻乎乎地还在朝前走,我心里的恨一下子飙升得像打了氢气的气球,呼呼地向上飘。我想,怎么能让她知道手机丢了呢?如果喊抓小偷,肯定会打草惊蛇,没等警察来,这几个人早跑得没影了。可不喊,他们一会儿就溜走了。看他们这样子,不只偷一次,应该是老手了。我最恨这些小偷了,当初我娘就是去城里卖瓜的钱让贼偷了,气得坐在马路边哇哇哭。可是哭也哭不回丢的钱了。娘神情恍惚地回家,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等我和爹见到娘时,娘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都是小偷害死了我娘,我恨死他们了,所以我看见小偷,我就有刻骨的仇恨。
怎么才能吸引小偷留下来,然后报警抓住他们呢?我心里悄悄地嘀咕。突然想起,电视剧里地下党为了转移跟踪特务的视线,就故意制造祸端,然后趁乱脱身了。想到这儿,我灵机一动,走到卖地瓜的摊位前,说,“给我称二斤地瓜。”
男子回应着,帮我称地瓜。称完地瓜,我拿起就走。卖地瓜的男子在后边追上来,喊着:“别走啊!你还没给钱呢?站住,小子,你没给我钱呢!”
我假装没听到,几个大跨步向前,一把搂住前边走着的女孩,夸张地对她说:“老婆,我找你好几天了,打电话你也不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我都担心死了!这是我给你买的地瓜,你尝尝?”
女孩先是一愣,待看清并不认识我时,气愤地挣脱我的怀抱,大声喊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要不然我报警了!”
“老婆,你还生气呢?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别说气话了,原谅我好不好?老婆,和我回家吧?我一定改……”我用手使劲扯住女孩的衣服,一边低声下气地假装央求她,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着那个小偷。小偷并未走远,听见我和女孩的吵闹,好奇地回头,望着我俩。
女孩看我还对她纠缠不休,气得使劲挣脱我的手,想跑开。可我就追着她磨叽,气得她想报警,打开包,却发现手机不见了。以为是我拿走了她的手机,怒气冲天地朝我喊:“我的手机是不是你偷的?你这个卑鄙的小偷,还我手机!”旁边的路人听见我俩吵闹,都纷纷驻足观望。
卖地瓜的男人追上来朝我要钱,我假装没听见。他气得跑到前面截住女孩说:“站住,你们两口子咋吵架,我不管,你们得把地瓜钱付了。”我看他已经上套了,就急忙拿出钱递给他,女孩趁我付钱的工夫,转身就跑。
我快跑上前一把扯住女孩的胳膊,手一带,顺势把她揽入怀里,大声喊着说:“别闹了,咱回家说,行不?”
说完,用只有她和我都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说:“你的手机让别人偷走了,不是我。快报警!”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到底咋回事?我见卖地瓜和同伙都没走,正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笑话,看我俩折腾,眼神疑惑不定。就还想继续稳住他们。
女孩愣了一下,但还是没反应过来,使劲挣脱我,还大喊大叫:“我不认识你,你这个骗子,大骗子……”她吓得想跑,我却死死地拉住她。
人越聚越多,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知道火车站警察巡逻的多,人聚多了,警察一会儿就会来。
小偷看聚的人越来越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就贼眉鼠眼地寻觅下一个猎物。而我虽然纠缠女孩,但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小偷和他的同伙,他们三个这时已经会合一起,正配合默契地搜寻猎物。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来了四名警察,将我和女孩带到一旁,问我具体咋回事。我偷偷指着卖地瓜的中年人,还有他的同伙,小声告诉警察:“他们都是小偷,一伙的,我亲眼看见她手机和钱包就是让他们偷去了。”
“我为啥相信你说的话?”
“你们打电话看看?谁是小偷,立马就知道了。”我看见他们偷完手机,还没来得及关机拔卡,于是向警察提建议。
警察试探着拨打女孩电话。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卖地瓜的男子听见怀里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大惊失色,四下张望,正好和我的眼神对上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待他醒过神儿,和同伙抬腿想跑时,已经晚了。
这是几个惯偷,他们结成偷盗团伙,专门集中去各地火车站伺机作案,得手就坐火车去往下一站。各地火车站早已经接到通知,正在严密追捕这伙人。可由于受害的旅客都急着赶火车,提供线索不及时,所以他们一直逍遥法外。
事后,女孩向我表示了感谢。我也受到了站前派出所的表扬,所长还特意嘱咐值班民警写了一封表扬信寄到我们学校。
也正是这封表扬信,让我的生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我在老家呆了半个月,见父亲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地里摆弄土坷垃,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到五十岁的他过早秃顶,手背像风干的树皮,黑褐色;手心老茧夹着新茧,就像锉刀一样粗糙。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吃多大的苦,我都要走出大山,改变自己,改变这个家的穷苦。
回到学校,我比平时更加刻苦,经常捧着书本看到凌晨。周末还和同学去大街上发传单,去超市打工,做临时销售员。大街上,路人的白眼我见了太多;超市里不讲理的大妈也见了很多。我都忍了,淡然面对。因为我知道,这都是我成长路上必须经历的,是成功路上获得的财富,我唯有从这些经历中发现失败的根源,我才有成功的希望。要想改变命运,就要学着承担这一切。
机会来了,临毕业,一家跨国连锁公司的中国总裁来学校选拔人才,校领导经过各方面的综合考核,推荐了我。看了我的简历,总裁决定面试。
面试那天,我穿得很正规,扎着领带,西装革履,精神头十足地朝面试大楼走去。就在我进入公司的前台打听面试几点开始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端着一杯咖啡从我身边经过,我正好回身,结果,那杯咖啡就非常漂亮地在我前胸开了花。我呆了,她也呆住了。紧接着,她的脸就像罩了一层霜,劈头盖脸地喊起来:“你眼睛瞎啊?看不见有人过来吗?你看看撒的哪儿都是,把我手都烫了。你说咋办吧?”
我红着脸说:“我背对着你,怎么会看见后面来人,你应该看见我转身吧?这事儿不怨我。”
“你这人错了不道歉,还强词夺理,你还算男人不?今天你必须给我解释,否则我和你没完。我手烫坏了,你赶快领我去医院,再严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几个人,估计也是面试的,围过来指责她说:“明明是你的不对,凭啥和人家喊,这不是欺负人嘛?”
女孩把脚一跺,用手指着我喊道:“你说话啊?到底怨谁?是我欺负你吗?”
那几个人劝我说:“不用怕她,让她赔你衣服,就是她的不是,你硬气点,我们给你做证。”
我看看表,已经到了面试的时间,这么去应聘,肯定不会过关了。再看我就是衣服脏了,并没烫伤。但如果她烫伤就不好说了,虽然不怨我,可毕竟和我有关。想到这儿,我镇定地说:“别喊了,不管怨谁,你都烫伤了,喊也不解决问题,我领你去医院看看。走吧!”
然后,我告诉前台接待说我不面试了,先走了。
接待追问一句:“你真不面试了?那可错过机会了!”
我微笑着说声谢谢,起身就要走。谁知道,办公室门开了,走出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鼓掌对我说:“小伙子,你被录用了!”
原来这是一场戏,是他们考验我的。因为我应聘的是销售工作,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顾客,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才能胜任。而现在的年轻人脾气浮躁,都缺乏包容性,一言不合,就会甩手一走了之。之前面试的几位,和我经历了相同的考验,但他们处理的方式和我不同,他们都是破口大骂,喊着要女孩赔衣服,拉着不让走。女孩赔礼道歉,他们也不依不饶。而我和他们截然不同。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我顺利地签到了招聘合同。
参加工作我才知道,我能得到面试机会,是因为那次抓小偷,总裁觉得我具有正义感,将来工作上也会做到有所担当的。
我在公司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克尽职守,勇于承担,为公司建言献策。六年的时间,我从一个跑销售的业务员,一直做到公司的大区销售经理,公司还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年薪也从最初的五万元,涨到近二十万元。
而我当初帮助的女孩,现在已成了我的老婆,我们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每次和老婆回忆我们的相遇时,我就开玩笑地说:“感谢那个小偷,送给我这么漂亮的老婆。”
有时候,我也设想了N次可能,比如说那天我假装没看见小偷,转身离开,那么我的未来又是什么样子呢?
或者当时我大喊一声抓小偷,然后小偷要么快速地跑掉,我在后面使劲地追;要么小偷转过身诬陷我是小偷,和我扭作一团,他们同伙趁机将手机塞我兜里,然后借由将我一顿痛殴,报警……
我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可能,但我清楚,无论哪种都不如我现在的结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