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家庄轶事 ————两个啬皮的故事
想到这里,塑料纸安排好医院看病时宜,便骑着电动车一溜烟地奔向了东南派出所。
十二
次日,当东南派出所的警车开进胡家庄时,即刻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派出所的警察进村入户,逐人调查了解,寻找事发当日见证人,开始了全面调查。
警察开始在村中调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牛毛毡那里。牛毛毡是个法盲,听到消息后,不以为然地说:“他警察进村咱怕啥?是你赵翠娥到我家门口故意找茬惹事的。你是挑畔,我是自卫,打的活该,我怕什么!”
尽管牛乇毡不懂法,但并不等于他的狐朋狗友都是法盲。刚好这一天,一个朋友前来探望秀英,听说对方颅骨骨折颅内出血,认为此时决不能小看。随后,找到律师事务所一打听,基本上就弄清了事件的性质:颅骨骨折导致脑内血肿,这可是重伤害案件。按照法律规定,致人重伤的,可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同时要承担民事责任。
听了朋友的分析,牛毛毡敢紧通过医院工作的熟人,进一步了解赵翠娥的病情;看来茂才的话是对的!这一下,牛毛毡的头皮开始发麻,一想起要坐班房,他止不住心中的恐惧,还是低下了倔强的头。沉思了半天,他仍然舍不得把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别人。
秀英住院诊查后,发现被打断了一根肋骨,并形成了血气胸。经过几天的治疗,病情已经趋于稳定。
这一天,看到牛毛毡背着她在病房外说事,起初并不在意,后来看到牛毛毡情绪低落一筹莫展的样子,这才逼着牛毛毡道出了实情。
秀英看起来文文弱弱,但她毕竟从小养成了独立生活的习惯,经得多见得广,遇事颇有主见。事情到了这一步,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来不小心失火烧了人家的松树,自己也想给赵翠娥家赔个不是,补上一棵树,把事情搁下。谁知牛毛毡目光短浅,一再阻挡。竟然导致赵翠娥上门撒泼,自己白挨了一顿毒打,心中很是气愤不过。可后来,牛毛毡扑出去时,她已知事情不妙。男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做事莽撞掂量不出一个轻重,果然引起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沉思了半晌,她还是把牛毛毡扎着眼窝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让他赶紧认错,给人拿钱看病,取得谅解,免受牢狱之灾。牛毛毡一听,起初火冒三丈,不肯让步。人常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别看牛毛毡气势汹汹,但在秀英面前,只要人家说的有理,他一般总是言听计从,今天秀英分析的入理合情,他只得听从安排。
暖暧的太阳照在身上,似乎给冬日里的胡家庄带来了少许的暖意。
这几天,胡牛两家斗殴致使双双住院,村中各种消息满天飞,给这个小小的村庄增添了无尽的话题。
这天下午,村主任茂才正在街道和人谝闲传,忽然电话响了,传来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大哥,我是秀英!”
茂才一听秀英打来电话,立即走到僻静处:“秀英,有啥事?”
秀英:“大哥,你看茂展这二货给咱惹下这么大的麻达。前几天我人不好,没有管住他。今日个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还请大哥多说好话,咱给人家拿钱看病,事情再不能弄大了!”
茂才一听,之情有了转机,便说:“妹子你是个明白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早就该争取主动了。打人看病,拿钱理之当然,你的想法好的很,不过钱是个硬头货,赵翠娥的伤势不轻,花费肯定大一些,你能拿住事吗?”
听茂才这么一说,秀英连忙回话:“好我的哥呢,我能说这话,就能拿住这事,你看需要多少钱?我还在医院看病呢,我托人把钱给你送过来!”
茂才稍一沉思:“那你先送两万元过来!后边的话咱再说!”
秀英己了解过,赵翠娥住院已经花了两万多元,就爽快地答应了。
在脑外科病房里,赵翠娥昏昏迷迷地躺躺在病床上,塑料纸耷拉着脑袋,小舅子赵二虎在躺椅上睡的正香。这时,茂才的电话来了,说明了秀英的意见。塑料纸一听对方答应给钱看病,一下子像打了鸡血,浑身又来了劲,阴阳怪气地说:“好我的哥呢!他娃本事大的很么,谁叫他拿钱呢?我这次把他不送进看守所,我就不姓胡!”
茂才一听就明白,塑料纸这是在有意拿捏对方,随即应变,说道:“兄弟,你如果觉得这样不划算,那就算了,我就把钱退给人家了!后边的事,你就不要再找我了!”
胡占强本意只是做一个姿态,一听茂才的话柔中有刚,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话锋一转,说:“哎,好我的哥呢,兄弟咋能丢你的人呢!那我就不看僧面看佛面,兄弟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把钱收下算了。”
一旁沉睡的赵二虎,被电话吵醒后,听到姐夫答应息事宁人后,不解地问:“哥,你这时候咋能认熊呢,难道我姐就被他白白打了不成!”
胡占强听后,嘿嘿一笑,说:“你哥我才没那么傻呢,他送来的钱咋能不要,钱咱照收不误,状咱照告不误!我非叫他认得狼是个麻的。”
十三
自从把钱交给茂才之后,秀英那颗悬着的心似乎落到了实处。看着牛毛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白秀英心中感到无比的伤痛。自己虽是一个烟花女子,但毕竟上过高中,受过教育,谁知嫁给了牛毛毡这个粗俗蛮横、好吃懒做的二货,一天到处惹事生非,她跟着整天擦屁骨,不知受了多少洋罪,不知道流了多少惜惶眼泪。而这次她一时没拦住,又闯下了如此大祸,眼看着二万元平展展的钞票进了别人的腰包,想着想着,止不住眼泪又沾湿了粉面。
正思吋间,突然两个警察来到病房,出示了证件后,要把刘茂展传唤到派出所进行调查。牛毛毡一见,立马竖起眉毛,不肯配合:“我打人的事,自己处理,我已经把看病药费给了对方,你们警察不要多管闲事!”
为首的一个警察听后,微微一笑,说:“刘茂展,看来你是个法盲;你将人打成重伤了,你知道不?我们咋能不管!我们这是正常传唤,有法律手续,请你好好配合,不要落个妨碍公务!”
警察一进病房,秀英也一头雾水摸不着北。听了警察一席话,摄于法律的威严,后来牛毛毡还是被强行带离,上了警车。
东南派出所经过几天的外围调查,已经全面掌握了胡刘两家斗殴致人重伤的经过。在派出所里警察还算客气,像刘茂展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筒单的人,经不住警察一阵子政策攻心,他便竹茼倒豆子,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对致人受伤的事实供认不讳。
刘茂展一被带离医院,白秀英一下子发了慌;前思后想,总是觉得凶多吉少。以前她总说牛毛毡头脑简单,但遇事时还可以在一起商量商量;牛毛毡这一走,白秀英一时到没了主意。思前想后,他觉得只有娘家人才能给自己帮忙。
她与邻居打架,本身就感到心中羞愧,未敢告诉亲人,躲在医院里悄俏看病,心里不想连累娘家人参与这些是非。现在茂展被警察带走,无奈期间这才拨通了娘家大哥白英俊的电话。
秀英的继父家,住在离胡家坎不远的槐里县的桥南村。她的父亲早年去世,三岁上母亲带着她和五岁的哥哥改嫁到了桥南村。继父生性暴戾,对她母子三人非骂即打,母亲胆小怕事逆来顺受,她是在继父棍棒下长大的。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父亲的打骂使她从小就养成了一种叛逆性格。哥哥18岁参军后,他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这时,人面兽心的继父多次图谋不轨,她不得不离家出走,浪迹于社会。从此,她很少回家;就是在和刘茂展结婚时,也未给家中打过招呼。好在哥哥白英俊从部队退伍后,仍念念不忘自己的亲妹子,多次寻找过她、劝解过她,给她冰冷的心灵给予不少的安慰。无奈她陷入泥潭不能自拔,也确实辜负了哥哥英俊一片苦心。
英俊经过部队锻炼,遇事颇有主见,做事干炼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看到妹子已经成家,从心眼里就见不得自己这个混世魔王妹夫,管的多了刘茂展也不听,后来干脆不过问妹子家的事。
这一天,白英俊正在地里干活,听到妹子被人打伤住进了医院,伤情也不轻;更要命的是妹夫不争气惊动了公安机关。有心不管,妹子以后怎么办?他在电话中批评了妹子几句,转身回家安排妻子去照顾秀英,自已就风风火火地赶到胡家庄找到了村主任胡茂才。
桥南村与胡家庄虽说属两个县管辖,但村子连畔种地,彼比都很熟悉。英俊一见面就说:“主任兄弟,这是咋么回事?你既然管了这事,为啥茂展还被派出所带走了!”
茂才一听,一脸迷茫:“也许是例行调查吧?”
白英俊:“我听说警察的态度,不像是调查,好像要抓人!这我妹子才让我找你,咱不能既让钱受了亏,人又进去了!”
听了英俊的话,茂才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二人商量了一下,立即赶到派出所,想了解个究竟。
东南派出所距离胡家庄仅有几公里,二人骑着电摩,一时三刻就赶到了。茂才和张所长是老熟人了,介绍过白英俊之后,寒喧了几句,就直奔主题:“张所长,胡占强和刘茂展两家打架这事,我们村上正在调解处理,茂展己把两万元都给了对方。你们咋把刘茂展传到派出所来了!”
张所长吸了一口烟,慢条斯理的说:“你们村上正在处理,这我知道。但赵翠娥伤的不轻,很有可能够上了重伤害,胡占强己经报了案。如果对方要求追究刑事责任,派出所只有公事公办了!”
茂才听出张所长话里有话,便问:“难道派出所真的要关人?”
张所长:“现在正在询问当事人,如果事实成立的话,很有这个可能。”
白英俊在一旁听了,气急败坏地说:“一个罗卜八头都让他家切了,既然把钱给他家赔了,还要关人?那来这样的道理!”
所长白了英俊一眼:“从初步情况来看,赵翠娥的伤最低也是轻伤害,如果对方谅解的话,事情不是没有余地,现在关人与否,还是取决于苏家!”
茂才听到这里,心中便有了数:“张所长,哪咱把话先说到这。我去找胡占强,做一下工作。关人与否,你等我的回话。”
张所长:“好,你抓紧做工作,我们传唤时间只有24个小时。”
英俊这时己明白了事情原委,给牛毛毡买了一碗面,送了一合烟,敢紧给妹子回话去了。
茂才出了派出所,心中不住嘀咕,胡牛两家,名不虚传,说变就变,能粘就粘,这案官司实在是太粘牙了!看来电话上说不清,只有找塑料纸面谈了。
十四
在县医院颅脑外科,赵翠娥作了椎脑手术后,人己经清醒过来,初步度过了危险期。当苏茂才到病房时,塑料纸正在陪着赵翠娥闲聊。
茂才搭讪了几句后,便把塑料纸喊到病房外。问道:“你看病的钱用完了没有。”
茂才刚提了个话头,塑料纸立与就明白了来意。这一次塑料纸可是动了大脑筋。这几年来,他们家受尽了牛家欺侮,钱上没有少受损失,还给村上演了一场电影,丢人折马,在村上一直抬不起头。这次,也算冤家路窄,偏偏牛毛毡撞在了自己的枪口上。事情发生后,他又是上网查徇,又是找律师。当得知赵翠娥的伤情可评为伤残,可以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时,他不禁转忧为喜,心中一直谋思着,要借此事美美地敲上对方几杠子。今日一见茂才提起话头,便说:“账上还有一点,但这些钱根本就不够用!”
茂才问:“那看病还得多少钱?”
塑料纸白眼一翻:“好我的主任呢,这钱我现在不要了。咱公事公办,你不要管这事了,咱让派出所来处理!我不相信他牛毛毡不给钱!”
塑料纸反攻为守,这是茂才早就预料到了的。茂才一听,脸一沉:“我说占强啊,你看牛毛毡给谁认过输?你见好就收吧?你说,你想多少钱把这事摆平?”
塑料纸:“你叫他牛毛毡再拿十来万元,咱再说事!”
茂才一听,说:“占强啊,你这话怕说的有些悬乎!”
塑料纸:“哎,好我的主任哥呢,如果他牛毛毡怕出血,到时自然有人叫他拿钱,现在就叫他‘青蛙爬在碾盘子上,到一边先凉着去’”
听了塑料纸这样一说,真让这位村主任作了难,胡牛两家都不是善茬,那个也不是饶爷的孙子,现在自已夹在中间,作为基层的调解主任,只能以和谐为先,和气为贵,只有把话说清,道理讲明,也许事情还好解决一点:“好兄弟,你听我说,咱都是一个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把事不要做绝了,把话不要说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要留有余地,不要叫旁人笑话。”
这时,塑料纸嘿嘿一笑,说道:“你这话说的对着呢,咱饶了人家,人家咋不饶咱呢?那时我家树撞了他家房,非要我们修房赔钱放电影。咱今日饶了他,这人我丢不起,那叫堡子的人拿尻子笑话我呢!!好我的哥呢,你说我能饶了他?”
茂才碰了个软钉子,不高兴了。说:“占强,你说如果茂展进(看守所)去了,那不是世代结下仇了,这事咱怕做不出来!”
一看茂才脸色不悦,塑料纸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能怨谁呢?又不是咱把他掀进去了,是他犯了国家的法,自己寻着给进钻,这能怪谁呢!!”
话都说到了这种程度,茂才自知再说也是白搭,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茂才禁不住仰天长叹:哎,不知现在这世事是咋了,为啥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为了钱真是六亲不认,啥绝情的事都能做出来;以前,那可是人爱人,人帮人,现在简直快成了人抢人,人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