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在微信告诉艳艳，自己与母亲刚通过电话，母亲好像心情不好，哭了。听完这番话，艳艳的心像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急忙拨通母亲的电话，听着她的唠叨，艳艳读懂了她，有些她不知道的往事也随着母亲的唠叨，浮出了水面。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
　　 阳光轻柔地洒在小小四合院，低矮的茅草屋里，母亲做完早饭对着门外呼唤艳艳的乳名。一向听话的艳艳没应声，母亲生气地一步迈出屋门，却只有两只毛茸茸的小鹅，在筐里沿着筐底转着圈圈，还抬着小脑袋呷呷叫着。不满两岁的女儿不见了！母亲可着嗓子边喊边向大门外跑，心里纳闷：“这孩子一大早哪去了？还没给她穿衣服呢！”
　　 她边跑边问路人，街上的人都说没见过。母亲心里怦怦乱跳，大声喊着艳艳的乳名跑遍了村里各条街，最后转到村东大路上，望着来往行人，欲哭无泪，腿发软，她喊着问：“谁见过一个只穿红肚兜的小丫头呀？”
　　 东山脚下的河边走来一个端洗衣盆的大嫂：“她婶子，那会儿，我看到冲东山的路口的那片河滩上有个小孩，后来洗衣服，再没注意。不知道现在还在不。”
　　 母亲什么也没说，朝着河边一路疯跑：“求求你，老天爷！别出现什么意外啊！”母亲脑子里闪过野兽叼着东西，吓得心里不停祈祷着。
　　 跑到河边向上游一望，才一屁股坐地下，跳到胸口的心一下落回原处。在河中央凸出的河滩上，长满了青草和星星点点的野花，而身体娇小的艳艳穿着红肚兜正站在那里，很是显眼。母亲缓过气来，火呼的一下窜到脑门上：“你在干什么！给我过来！”
　　 艳艳看着母亲一脸怒气，怯生生地举起小手中的青草：“拔芽芽，喂鹅鹅。”
　　 若是平时，母亲兴许会破涕为笑，而今天却伸手把她拉过来，一顿痛打，差点儿把小屁股给打开花，
　　 小孩无一不贪玩，艳艳常在母亲忙家务时，被附近的孩子悄悄邀走了。几个女孩男孩都比她大，一起玩不一会儿，再回家就变样了，不是新买的头花被偷偷掳走，就是手链儿被哄了去，带出去的玩具也很少完好带回家；应声被母亲喊回来还好，如果是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哭着回家，回来还常常被母亲打骂：“活该！你不跟着出门，他们不能进咱屋里欺负你吧！下次不长记性，我还照样打你。”
　　 每次都是艳艳哭够了，躲进屋里，从小小的窗子望着外边的一切，老实一些日子。
　　
　　 二
　　 窗外的杏树长出了枝杈，艳艳的妹妹，青青来了，终于有伴了。只是她能吃能长，又胖又壮，艳艳抱不动她。多是照顾西院对门的盈盈，就像盈盈才是自己妹妹一样，哄着她，惯着她，玩具由着盈盈玩，时常是玩坏了，玩“没了”，盈盈母亲从不说什么。
　　 从青青开始会走路，会玩玩具，两人就开始常挨母亲打。因为青青不吃屈，不论是玩玩具，还是为吃的，或是不小心，每隔几天都会惹到盈盈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找来一通闹，指责艳艳妈不会教育孩子。母亲从不当着她们面打骂青青，而她们一离开，青青可就惨了，有时艳艳也得捎带着挨打，谁叫她是姐姐呢！不看好妹妹不在家玩，带着妹妹去凑合她们干什么！其实青青也不喜欢在家玩，即便不去盈盈家，在街上，盈盈姊妹也会凑来一块玩，不一会儿，一点小摩擦就有引起姊妹两人中一个“小娇娇”的哭喊，不论是她们母亲来不来闹，都是几乎等不到泪还不干，就又凑一起玩了。
　　 跟其他街坊的孩子也是这样，青青打不过人家，急了眼会咬人，即便被他们欺负了，有理无理回家也是挨母亲一顿责打，每次就那么几句：“你们不惹到人家，人家能打你么。”“人家来找我咋没去找别人呢？你吃亏是活该！谁让你不长记性，不改，跟他们凑合呢！”
　　 “看你们屡教不改！给我找事！打死你们！”直到一次艳艳惹事，才让母亲悔悟了。
　　 那年艳艳七岁要搬进新家，不再与盈盈家对门，而是搬到盈盈家屋后，仅隔一条路。艳艳帮着母亲做力所能及的事，两手拖着铁锹刚出大门。盈盈在大门外跟一群孩子玩，看见艳艳半露在兜外的小风车，伸手便要抢夺。艳艳不让，一手抓着铁锹，一手推了她一把。盈盈一向是把艳艳的东西当自己的习惯了，见不给还推自己，“哇……”大声哭起来。对门西院传来盈盈母亲咚咚跑的声音，艳艳吓得拖着铁锹就跑，身后传来盈盈妈地怒吼：“怎么了？怎么了？谁打的她？哪个小熊？”
　　 艳艳跑到自己新家大门口，松了口气。没想到盈盈妈追上来二话没讲，抓住艳艳，劈头盖脸一顿打。母亲听到艳艳哭，忙向大门外跑。盈盈妈听到脚步声，停住手脚，揪着艳艳的肩还没来得及放开，顺势向艳艳妈一推，另一只手指着艳艳母亲：“好好教育你闺女！一直以为她常照顾盈盈呢，没想到趁我不在，还偷着打俺盈盈呐！真是惯得不轻……”乱七八糟说了一通，见艳艳母亲陪着笑脸，一个劲儿道歉，一跺脚气呼呼地回去了。
　　 母亲揪住还在抹眼泪的艳艳耳朵，拖进大门就是一顿打骂。艳艳委屈地辨解：“我没打她，我没打她，婶婶不问明白就打我，你也打我。呜呜……”母亲拳头停在半空，听艳艳说明原委，自言自语：“小孩子的事，大人怎么可以插手呢？要知道这样，我怎么会打你呢！”从此，盈盈妈再领着两个女儿来闹，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先打骂青青了。
　　
　　 三
　　 随着艳艳和青青逐渐懂事，生活给母亲打骂她们的机会少了。要知道一给机会，按犯错的轻重，打骂也随着升级了。母亲打过后也心疼后悔，可她们再犯错还是抬手就打，抬腿就踢，母亲每次打她们都是带气打的，打着也很矛盾。青青从小挨打知道躲，知道跑开。母亲会在后边吓唬：“你以为跑了就不打你了？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来家还得挨打。”
　　 看着青青转一圈回来，吓唬一下或当忘了，也就过去了；艳艳却像木桩子一样挺着，从来不敢躲，只有被撕扯着或被一脚脚踢着；或拧着耳朵拖着才挪挪地方，在哪儿停下，她就长在那儿一样。母亲打着还嫌哭声大：“叫你再哭！叫你再喊！早晚打你哭够！哭！哭！哭！”艳艳忍着，压低声音哭，母亲打得更起劲：“叫你再影我（噪音刺耳朵）！难听死了！”有时打得手疼了，会找顺手的家具打，有时打够了，心里那个恨呀：“死妮子！大嘲巴，打死你也不知道躲！”越打越上火，越大打越无奈，最后不管找个什么借口才停下。
　　 艳艳自小就不敢违背父母意愿。那次父亲和母亲为了生活去山地打石头，把五岁的艳艳安置在石场不远的荒地里，怕出危险叮嘱她：“在这里别动哈，等我和你爸干完活来叫你走。”
　　 从天蒙蒙亮直到太阳爬上头顶，艳艳小脸晒得通红，也不敢离开半步，眼睁睁看着蝴蝶飞来了，又飞走了；小野花顶着的露水不见了，花瓣要睡了。
　　 直等到母亲啼笑皆非的点着艳艳脑袋说：“叫你别动，你是一动也不动哈，天这么热了也不到树下凉快一下。”
　　 她才敢跑到三米外的柿子树下玩。艳艳感觉手脚好热，悄悄坐地上挖个窝，把脚伸进去，把土盖上边，用小手拍着玩边唱儿歌：“拍搭拍搭燕子窝，燕子来下蛋，急的大叫唤……”
　　 一片石板太大太厚，父亲、母亲合力难以做到，移出石窝，母亲喊艳艳过来帮忙，推给她一块十几公分高的小石块：“等我和你爸掀起来，你把这块小石头塞进去。”
　　 这是个移石头的老办法，先用铁钎把大石掀离一条缝，硬塞进合适的小石块，再用铁钎掀着用力抬高，再续塞进合适的大石块，如此垫加，直到石头撑不住折力自行断开，或用铁钎石锤砸开。移出石窝也是用此办法，只是用小石块垫着铁钎向目的地推移罢了。艳艳照母亲说的做，等母亲和父亲用力牵起大石板说：“好了，快塞进去！”
　　 艳艳双手推着石头，偏着身子挤进石板下，就在那一瞬间，铁钎一滑，母亲的心差点跳出口：“完了！孩子！天要塌了呀！”感觉血液停止，脑子顷刻间空了，空气凝滞了！母亲看着大石板与大石板之间，十几公分左右的缝隙，欲哭无泪。绝望中，艳艳薄弱幼小的身躯慢慢从里边爬了出来，母亲抱着她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