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韵】杏儿(小说)
小时候家里穷,为了那份识字的奢望,自13岁起我就每年要到县国营林场去打三次工挣得学费,直到高中毕业。
打工的时候一直住在林场旁边一位没有子女,只有老两口的姓喻的大伯家里。因为自己没有子女,所以喻伯和婶子对我特别好,特别照顾,简直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所以,那段打工的日子虽然累但并不凄苦。
17岁那年的暑假,我再去林场的时候,一进喻伯家门,老两口就笑盈盈地向里屋喊道:杏儿,快来,你五哥(我在兄弟6个中排行第5)来了,快帮他把东西接着,打盆水他洗洗。
随着老两口的喊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从厨房里一下子跑出来接过了我肩上的锄头和行李(其实就是两条破棉布单子),分别放在墙边和椅子上,并很快地打来一盆井水让我洗脸擦汗。
趁我洗洗的时间,那女孩又很麻利地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说:哥,饿了吧,洗了脸就吃饭。那声音既清脆又甜美。
吃饭的时候喻伯介绍说:这是山那边我战友的女儿,我领养过来的,叫杏儿,比你小两岁,你就叫她杏儿妹子吧。就这样我认识了杏儿。 杏儿很美。她不仅身材苗条,曲线分明,还生的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皮肤白净,满面粉红,美得古典。
杏儿很勤快很能干,几乎所有的家务都是她一个人承担,从早到晚手里不闲,忙完厅堂忙厨房,烧火做饭洗衣扫地,样样顺手干脆利索,又不叫苦叫累。
杏儿对我很是照顾。自从她来后,我的烧火做饭,洗衣叠被统统都是她承包了。她总是以老出汗单子垫着盖着不舒服,衣服穿着难受为由,每天都帮我把衣服和单子洗一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阁楼我的房间里,并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杏儿很聪明。她没进过学堂门大字不识一个。一天她见我呆在阁楼上写打工日记,轻轻走到我身边静静地瞅了一会,怯怯地问道:“哥,你能,能教我认字儿么?”
我很爽快地回答:“好啊!”
她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真的?”
“真的,明天你到隔壁熊婶家找她小闺女要本一年级或者二年级的语文课本来,我教你”。
第二天,她真地找来了两本二年级的语文课本。于是我在她家门前那棵古松树下教她认字儿,并让她用树枝在地上或者用手指蘸水在石板上练习写字儿。短短的一个多月她竟然会认会写300多个常用字。到腊月我再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能用钢笔写简单的心情日记了。她说她是向隔壁熊家大女儿学习的。
我看了看,她的日记中有一篇是这样写的:哥回家上学去了,好想他!
我问她是真的想哥了,还是假的想哥了。她那粉脸立即嫣红,轻轻推了我一下说:真的想你嘛,干嘛要骗你呀!
现在想想,用“青春不解风情”这句话来形容那时候的我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18岁那年的腊月我打完工回家过年的前夜,喻伯让杏儿为我准备丰盛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喻伯看看杏儿看看我问道:五儿,你跟喻伯说句实话,你喜欢杏儿妹妹么?
我看见杏儿的眼睛放射着异样的光芒,亮亮地看着我充满期待。我知道她是希望得到我的肯定回答。我说:“喜欢”。
那就好。今天喻伯跟你说句实话,就是为了你我才把你杏儿妹妹领进门的。你杏儿妹妹也喜欢你,我就把她许给你做媳妇,你今年已经过了18岁了,明年高中毕业后就住到我家你愿意么?喻伯很认真的说。
我瞅了一眼杏儿,她的眼里依旧充满期待。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但我知道这绝非小事儿,不跟父母商量我是决不能随意表态的。于是我说:这是大事儿,我要跟爹娘商量,得他们同意才行。
那好,明年正月你就不用再来林场挖树窝了,在家等着,我带着你的学费和你杏儿妹妹一起到你家去,当面和你爹娘提亲吧。
正月初六的上午,喻伯果然按照我给的路线带着杏儿一路打听来到了我家。
因为有我打前站喻伯和我父母交谈的时候就省略了许多絮话。当喻伯说明他的来意之后,我母亲很遗憾地告诉他:大哥,承你不嫌咱家穷,看得起我的五儿,这远奔波,可我实在不能答应你。因为我这五儿多次大难不死,我想那是舍不得我这个穷娘啊,将来我定能够享到他的福咧。所以,他的二婶娘和我的亲妹妹要我把这儿给她们做儿子,我都没给,况且我妹妹已经说好,将她的大女儿许的五儿做媳妇,我已经答应了,现在要是把他给你老哥哥,虽然是好事,但我不好向他们交代呀——一个是他爹的兄弟,一个是我的亲妹妹。
喻伯听了母亲的讲诉,虽然满是遗憾,但也只好作罢说: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再勉强了,可我想,他们现在既然是兄妹相称,将来让他们兄妹走动走动总可以吧。
母亲一听高兴地说:“那敢情好,我就是儿子多闺女少,有个小女儿我求之不得咧。”
第二天吃罢早饭喻伯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递给母亲说:“弟妹,给,我答应过五儿,为他准备今年的学费,你收着。”
我看见母亲收下喻伯手里钱的时候眼里含着泪花,那是感动的泪花,那是感激的泪花。
不料,喻伯走的时候杏儿不走,她说要在我那儿多玩几天后自己回家。喻伯只好一个人独自先回家了。
我记得喻伯走后杏儿拉着我的右臂撒娇地说:“哥,陪我到前面河边去走走好么?”
我说:“行啊!”
于是杏儿挽着我的胳膊一起来到门前的小河边轻轻地说:“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嫁过来,穷怕什么,我一个山里女孩什么苦没吃过呀,只要你喜欢就行。”
面对杏儿的表白,我的心一沉:喻伯好不容易领养个女儿以求老来有依靠,我能是他的依靠么?我不能肯定。
权衡再三,我只好对杏儿说:这恐怕已经不成了,因为母亲已经为我定了亲了,依据母亲的脾气,反悔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杏儿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眼里含着泪花静静地说:“哥,我想在你的胸前靠靠。”
我没有反对。于是,杏儿轻轻地将头靠在我的胸前:“哥,不管怎么说,我认定你是我一生的男人,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我无言以对。
两天后我送走了杏儿。因为有了喻伯给的学费,这一年我没有去打工,腊月顺利的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当了一名有文化的社员,翌年5月我被公社聘为办公室秘书。
工作两年后我专门请假去看望喻伯、婶子和杏花妹子。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杏花妹子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并且已经出嫁了。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到杏花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真得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