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韵】梦里花飞(小说)
题记
人生一场大梦,有的人在梦中醒着,有的人在醒中梦着,无论是醒着,还是梦着,都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
一、
空气中充溢着淡淡的硫磺味道,公路上时不时飘着红红的纸屑,两侧的村庄里接二连三地响起鞭炮声,宣示国人最隆重的节日——春节的到来。
从腊月二十九单位放假一直到正月初四,卢国平一直忙于做饭、吃饭,穿梭在父母、岳父母家里,以及同乡会、同学会之间。即使现在酒场上没有了拼酒,但有时一天两场,多时三、四场,身体感觉比上班都累。初四最后一场酒宴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没敢再参加后面的麻将场,一回到家中,就躺下了。
丙申猴年庚寅月甲子日也就是公元二零一六年二月十二号的清晨,卢国平一家没有人打扰,鞭炮声老早就响了起来。汪晓敏昨晚休息得早,所以这时候也起得早,她开始厅里、卧室的整理衣物、收拾卫生。尽管响声不是很大,但卢国平还是很不耐烦。
“把门关上,小点动静,国家不让放鞭炮就对了,太吵了。”说完,把被子蒙住头,便欲再深睡。汪晓敏只好把卧室门先关上,再看卢强这边的房门也是关着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想:看来这爷俩,今儿早是要睡懒觉了。
“睡吧、睡吧,都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汪晓敏只好在客厅、厨房、卫生间之间打理这个清晨。
七点过一刻,客厅里卢国平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办公室,汪晓敏便接了起来。
“阿姨过年好,我是办公室小夏。”
“你也过年好!”
“有个通知,九间房镇的李主任今早晨没了,请卢主任八半点办赶到县医院集合准备参加葬礼。”
“哦,这真想不到,我这就通知他,昨晚上他喝得多了点,到了现在还没起来呢!”
“什么,老李没了?这么快,腊月才发现的‘肝癌’正月没过就没了。这个‘李八杯’都是酒给害的。”卢国平从手机响的那一刻,就支耳朵听,这时从卧室到了卫生间,边撒尿边和老婆说话。
“老李多大岁数,好像不到五十五呢吧?”
“还什么五十五,比我大六岁,过年虚岁才五十二岁,正是好年龄,职务也正是时候,天不留人啊,这回这个‘封疆大吏’可得有一拼了。”
“早就跟你说,早下手、早下手、这回你又够呛了吧?送礼都不赶趟了吧?这个主任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呢,到你这儿了,没能耐还不早下手。”
“你知道啥?现在是什么时候,是送礼就能解决了得事吗?再说,那老李一天没挂,我怎么好在领导那里张嘴。”
“就是完蛋玩意儿,我们科里,甭管职务高低、年龄大小就咱们家没车,你还副主任,没我这个护士开得多呢!”
“是你的,不争也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争到手,怕也不行。老话、新话,不都是这个意思吗,一家人平安比什么都好。这不马上去净化心灵了吗!”
“也是,老卢,你别听我瞎咧咧,身体好、一家人都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强,你可别上火,好好养身体。我最近发现你总盗汗,等有了空闲我好好给你做个全面检查。你说,你有多阵子不好好‘交作业’了吧!”
“唉,这还是我老婆,别整天男人废物,那废物男人就不活了。没事,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当不上这个主任,咱们还不是副主任么,等这几天没有酒场了,我好好‘交回作业’”说着,他在汪晓敏胸上、胯上轻轻抓捏了两下。
凌北县城乡信用合作总社,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国有企业金融系统,坐落在县城,上面归凌江市城乡信用合作联社领导,下面各乡镇均有分社,级别虽不高,但掌握着全乡镇金融脉络,特别是二十一世纪初后,乡里信贷项目的增加、乡镇企业的崛起都使信用社的往来业务和储贷金额翻着倍地上涨。乡信用合作分社主任一职,历来是竞争激烈、各方面均衡博弈的岗位,更是全社普通职工奋斗之目标。特别像九间房镇这样的新老矿业网点集中的乡镇,绝对是“重中之重”的岗位。
李城海的葬礼仪式简单、场面盛大,县里的金融系统基本都有人参加,信用合作总社的正副理事、机关各股室负责人、下面另外十七个乡镇分社的主任们、九间房镇矿业老板们悉数到场,私家车构成的送葬车队拉出很长的街面。告别仪式不长,但汇聚人员时间占用较多。大家表情凝重、彼此握手、点头,简单地问候。
殡仪馆里,讣告结束后,大家按照主持人的安排,排成队列,然后按次序向李城海遗体告别,和家属握手。卢国平一直往后站,拖到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人,和同一排的人一起三鞠躬。然后,他跪下来,对着李诚海的遗体磕了三个头。众宾客错愕中,主持人宣布葬礼结束,工作人员把李城海的遗体推出告别厅、推向火化间,李夫人一声凄厉的哭叫声仿佛彻底宣告李城海的人世间道路终结了。刚才还熙攘、拥挤的告别大厅顷刻间人去楼空。人们以不同方向、不同方式迅速离去,只剩下卢国平和李诚海的亲属们还在等待他的遗骨、间或听到他家人的哭声。
卢国平一直帮助李家完成葬礼第一天的全部活动,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汪晓敏打麻将还没有回来,卢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家里没有人,卢国平感觉身心疲惫、昏昏沉沉、头疼得厉害,尽管有些口渴,但懒得去找水喝,脱了外套,和衣倒在床上迷糊地睡了起来,大脑里不断闪烁着和李城海不同时代的不同影像。
李城海是卢国平这一生遇见的最重要的人之一。两个人曾经是战友,两个人在九间房信用分社曾经密切合作过,成功地架空了两任主任。两个人曾经是兄弟,在住独身宿舍的日子里,李城海在生活上给了卢国平很大的帮助,而卢国平回报李城海的方式是尽可能帮他的家庭干活。两个人更是对手,在竞聘九间房分社的主任一职时势同水火,貌合神离。在李城海当上主任后,两个人的较量转换成了人生大格局。
李城海最大的人生理论是,这世上男人的成功标准有两个:第一,这一生做了什么样漂亮的事;第二,这一生睡了什么样漂亮的女人。这一点卢国平无法否认,甚至认为李城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古往今来,哪个创造丰功伟业的帝王将相不是美女如榻,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即使在今天,哪个呼风唤雨的政要官员、富甲一方的商贾不是前呼后拥、左搂右抱、声色犬马。男人奋斗的目标当然不应当只为了女人,但女人绝对是男人的奋斗目标之一。李城海认为自己是成功的男人了,即使在病榻之际,面对卢国平的探病,他也没有露出颓然之相。而是认为自己此生了无遗憾。说以自己的出身、学历、水平、能力这一辈子做过信用社主任,睡过很多漂亮的女人,在事业上也成功了,在女人方面也经历了,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和哪些一辈子没有出过大山而且长寿的农户人比起来,自己不在乎多活哪些年。他的这些话,既让卢国平伤感又气愤。伤感的是这个人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兄长、朋友、对手将命不久矣,气愤的是自己到目前也没有达到将死之人的高度。
他认为事业与工作是两码事。事业是人的理想追求,是个人的信仰;工作是养家糊口的生计,是不得不从事的活计,哪些能将工作和事业连成一体的人是多么地幸运。对于李城海而言,他的事业就是工作,而卢国平骨子里没把这工作当过事业,他认为自己的事业是有生之年写上一部长篇小说,最好能流传下去,那么就没有遗憾了。曹雪芹也许也没有经历过多少女人,但他写出了《红楼梦》,自己的老乡尹湛纳希也许也没有经过多少女人,但写出了《一层楼》,司马迁命运凄惨,但写出了《史记》,这些才是自己的榜样。写书是自己的事业,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终身。但女人也是自己喜欢的,李城海说得一点不错。哪个男人在条件具备时都不会少了女人,因为女人虽不是成功男人的唯一标准,但绝对是成功标准之一。而对于自己来说,当上信用社的主任,是自己能够摸得着,看得见的,不但证明了个人的社会价值,家庭的富裕程度,社会的认可程度都会飙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而今社会,职务是获得金钱最恰当的途径,钱是最直接证明成功男人的标准。尽管在骨子里,他反感煞费苦心地经营、不喜欢这些所谓的努力,但在现实中他必须追求这些,这一点他又和李城海不谋而合。说为了家庭、为了光宗耀祖,其实更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才是最彻底的道理。倘若为了生存、生计而挣扎,生命的意义就会沦陷到最低层次,倘若生活无忧,就会追求更高层面的东西。李城海不但是卢国平的对手,也是卢国平的标杆,卢国平要在生活中达到李城海的高度,他愿意为之奋斗,但当他感觉这一切都无望时,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拥有那个心仪的官位和财富时,他把精力再次投入了年轻时的爱好,他觉得自己可以完成一个小文人的心愿,可以好好地写一部小说,至于能到什么程度,自己还想不了那么多。这一点,他一定会胜过李城海,尽管李城海不认可他这一点。
他和老李在一起工作也有二十多年了,感情深厚而复杂,彼此熟悉性格秉性像熟悉自己的手掌纹路。李诚海的生活随着当主任的久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七八年的时间里他在县里购置了楼房、车库、门市房,拥有了几位非常不错的情人。这个情况卢国平看得见、猜得着。两个人分开的开始几年里,卢刻意回避着李,李也不招惹卢。后来,李到过年过节就拿出一份礼品给卢,每次来机关办事都过来看看他,别人看好像是两个人关系依然很好,而卢自己更偏执地认为,这仿佛是成功者对失败者的嘲笑。开始总是淡淡地回应,但李不在意他的感受,逢年过节总拿点东西或礼品什么的,送过来。尽管卢国平本人看不上他的恩惠,但汪晓敏喜欢,特别是卢被聘为副主任职员后,李的礼品级别也厚重起来。久之,两个人竟然好像又恢复了当年兄弟间的情谊。卢国平认为只要自己有机会可以晋升成主任,两个人依然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不想,老李这回先走一步,令卢伤感不已。同时又想,如果自己这回顺利接替了老李的职位,再多活十多年,那么,这个曾经的对手,自己就会完胜。老李,临死之前都没有认输。当有机会竞聘主任一职时,卢国平一定要抓住这样的机会。
二、
夜里十一点多一点,汪晓敏回来了,打开灯看到卢国平面色赤红、呼吸不平,用手一摸很烫,吓了一跳。
“这怎么啦!去接受教育一回,还把身体累这样,你这身体可是越来越完蛋了,可不禁造了。”说着,找出体温计,一测体温三十八度多。
“没事,我头疼,给我找片药吃。这老李太惨的啦,太年轻了,我去了趟心里有点不得劲。”
“你那点心思我知道,哥们没了不好受不说,想当主任急的,小学时一考试你就发烧,到半百了,还没改这毛病,一有事就紧张地不行,明天侧面问问张北川。”
“就你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哪天我得偷着找点“虫白灵”吃了,消灭你。”卢国平呲牙咧嘴、表情夸张地在汪晓敏的服侍下吃了两片补热息痛,脱了衣服,重新盖好被躺下。
第二天上午,卢国平烧退掉了,由于昨晚发汗特别多,感觉身体好特别没劲,汪晓敏没上班,请了假在家照顾他,煮了银耳大枣枸杞燕麦粥,拌了芹菜花生的小咸菜,一口一口地喂他。
喝了一大碗粥,起来扩扩胸,好像有些劲了。他感激地要搂着汪晓敏亲热,被汪晓敏闪开了。
“死样,活过来啦!”
“感谢老婆,还是老婆好,这回我要当上主任,让老婆好好富贵一回。”
“你想当主任快有十年了吧?这回你要没戏就死心了吧。老老实实在家听媳妇滴,花花肠子也收起来,我看你不当主任也没什么不好,像老李似的小三、小四、二奶什么地不早早死了吗。”
“你不要貂了?卢强不要车了?不理你了,赶紧给北川打个电话,转眼明天就要上班了,得透个信。”
不确定领导在做什么,还是老规矩,发个微信吧。
“领导好,不忙时回个电话”
微信发出一会,卢国平收到张北川的回信“在开会,晚上打电话给你。”
卢国平心理不安,多年来一直想要奋斗当个主任,但机会一次次错过。只有这次,历史上也没有比这次更能接近自己的梦想。老李有病期间,总社就开始物色下一任九间房分社主任人选,自己的群众基础很好,有些呼声是能听得到的。没有事情,卢国平就找了一本诗集翻看,没看两页就扔到别处,在电脑上下了几盘棋全部输掉了,想洗个澡被汪晓敏拦下了,说刚退了烧,不易洗澡。下午,老李的亲友打来电话说邀请他去吃饭,被汪晓敏以身体发烧为理由回了。卢国平又回到床上呆着,汪晓敏这次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晚饭时分,张北川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卢哥,下午一直在开会,开完会后宋理事找我们个别谈话了,现在初步能定下的人选有五个,陈、卢、汤、苏、楚。”
“谢谢北川,一切都得仰仗你了,我都这年龄了,如果这次上不去,怕是机会不多了。”
“卢哥你放心,我一定力挺你,这几个人,你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从综合素质来看,你应当是没问题,主要是看宋理事是什么态度。”

海域听风老师的这篇《梦里花飞》,从题目看,挺文艺的标题。正如编者所言,是对作品中几位人物命运的概括描述。整部作品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起大落的曲折情节,在一看似些琐碎的事件叙述中,徐徐展现友情,爱情,亲情的错综纠葛。伴以人生理想追求,生活真谛探求,生命意义思考等等这样一些看似与普通人相隔遥远,却又息息相关的主题。其中用真实的笔触再现的各种人性的揭示,使得作品不但富含浓郁的生活气息,又不失厚重深刻的主题呈现。是一部给与读者人生意义思考的力作。
欣赏之余,对作品感觉有探讨疑义的是,作品内容稍过于细绒繁复,情节场景可以再整合集中展示,让故事情节强化弥补叙述的画面感缺乏。的地得和一些词语,可能是输入性习惯,失误较多,这可以通过校对去除。
我非常同意云水老师关于中篇小说的阐述意见,这也说明云水老师的文学成就和文学眼界的宽广,这一点学生佩服之至,望其项背。
关于老师提出的建议,其实正是我的不足之处,由于写作功力不足,难以做到整合优选,突出矛盾和场景,这是我能感觉得到的但体会还不深,老师指出来,更是需要我加强和锻炼的,而我就需要这样的指导和意见,使我更加清楚不足,有了整改的方向,此外还要加强基础的学习,使写作上的错误逐渐减少。
感谢云水老师、老兄诚恳的建议、精彩的评论,拨开迷雾见阳光,使我清晰了很多。敬茶、敬香茶,让这夏日的微风,捎去我诚挚的问候和隆重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