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
　　 聊斋故事三十九
　　 今天讲个阳日旦，他是琼州地方人。
　　 从小聪明爱学习，十分爱好念诗文。
　　 一次出门在外地，他要乘船回家庭。
　　 大船行驶海面上，突遇飓风刮得紧。
　　 巨浪一来几丈高，船像树叶在飘零。
　　 眼看大船要沉没，忽然一船到临近。
　　 临近这船是空船，要比座船较稳定。
　　 日旦急忙跳上去，跳上空船好逃命。
　　 等到他再回头看，座船已经没了影。
　　 此时雨急风又狂，两只眼睛也难睁。
　　 空船无人来把舵，任凭风浪颠簸行。
　　 时间不知过多久，风浪渐渐才息平。
　　 这时日旦睁眼看，见一岛屿在海滨。
　　 岛上房屋连成片，周围全是浓树荫。
　　 日旦急忙找只桨，将船划近大海滨。
　　 跳下船来四处看，岛上小村寂无声。
　　 四下环境很寂静，狗不吠来鸡不鸣。
　　 日旦接着往前走，见有向北一院门。
　　 院内松竹很蓊翳，叶色苍翠欲滴滚。
　　 当时已然是初冬，然而院内似仲春。
　　 满眼春意盎然景，蓓蕾绽放景色明。
　　 日旦越看越喜爱，不知不觉进院门。
　　 遥闻远处有琴声，日旦驻足侧耳听。
　　 有个婢女穿庭堂，款步来至前院中。
　　 此女顶多十四五，生得妩媚且动人。
　　 身材飘逸而袅娜，面色俏丽有风韵。
　　 女子见有生人来，急忙转身进房门。
　　 自那女子进门后，屋内琴声骤然停。
　　 门里闪出一少年，脸上显得很吃惊。
　　 惊问日旦何处来，来此是有啥事情？
　　 日旦接过来回答，前后经过讲分明。
　　 少年听了日旦语，又把日旦族望问。
　　 日旦如实来回答，一五一十道分明。
　　 不料少年听了后，面露喜色很高兴。
　　 他说你看巧不巧，我俩竟然是姻亲！
　　 说罢他就邀日旦，邀请日旦内院进。
　　 日旦四下来观看，见到房舍很齐整。
　　 屋内装饰很精美，外观华丽光照人。
　　 接着又听琴声响，不知是谁又弄琴。
　　 进屋见一少妇人，正把琴弦在拨弄。
　　 年龄最多二十岁，漂亮光彩俏丽形。
　　 妇人一见来客人，急忙推琴要起身。
　　 少年上前忙阻止，劝说妇人勿吃惊。
　　 并说和她是亲戚，又代日旦作说明。
　　 他代日旦说旺族，又把身世来说清。
　　 少妇听了惊又喜：原来侄子上了门！
　　 于是又问阳日旦，问他祖母可康宁？
　　 问了祖母问父母，询问父母多少龄。
　　 日旦接着来回答：口称姑姑你是听。
　　 父母今年四十零，身体硬朗有精神。
　　 祖母花甲年已过，身体衰弱又多病。
　　 走路需要人来扶，老眼昏花耳朵聋。
　　 侄儿再把姑姑问，请将房份来说清。
　　 敬请明白告侄儿，回家禀明父母亲。
　　 少妇开言叫侄儿，她叫侄子要听清。
　　 山高水远路迢迢，联系中断难通信。
　　 望你回去告祖母，就说十姑把她问。
　　 十姑也很惦念她，此话一说她就明。
　　 日旦接着问姑姑，请问姑父是啥姓？
　　 少年回答说姓晏，海屿就是我的名。
　　 此岛叫做神仙岛，四周茫茫海水深。
　　 距离琼州三千里，彼此往来难通行。
　　 我们这里来寄居，所以很难回家门。
　　 十娘转身进屋内，吩咐婢女和仆人。
　　 速将酒席安排好，全是海味和山珍。
　　 众多海鲜和蔬果，难以叫出啥名称。
　　 吃完饭了丢下碗，海屿带他赏园景。
　　 园内桃李正含苞，日旦感到更吃惊。
　　 海屿向他做介绍，他说这里是恒温。
　　 夏季没有大热天，冬天天气也不冷。
　　 鲜花四季都开放，一年四季都如春。
　　 日旦听了更高兴，他说这里真仙境！
　　 回去告知我父母，搬来此地好安身。
　　 全家迁到此地来，来与你们作近邻。
　　 海屿听了只是笑，不置可否没吭声。
　　 游完园子回书斋，就将灯烛来点明。
　　 一眼可见几案上，放着一把老古琴。
　　 日旦张嘴叫姑父，想请姑父弹琴听。
　　 海屿他便坐下来，拿起古琴来调音。
　　 刚好十娘出房来，海屿连忙叫娘亲。
　　 要她快快到跟前，弹琴来给侄儿听。
　　 十娘顺势就坐下，开口便把侄儿问：
　　 侄儿想听啥曲子，说了使我好操琴。
　　 日旦这里回姑姑，他说琴操我不精。
　　 若问我想听啥曲，你弹啥曲我都听。
　　 十娘又把侄儿叫，她叫侄儿你听清。
　　 你只随意说个题，依题弹奏就能成。
　　 日旦笑着问姑姑，海风引舟是否行？
　　 十娘接过来回答，无论啥题都能成。
　　 随即拨弦来挑勾，奏出一曲悦耳音。
　　 操琴好似有旧谱，声调激越且奔腾。
　　 音韵起伏又跌宕，就像处身大海中。
　　 还在海里那船上，顶着巨浪和飓风。
　　 大船颠簸又震荡，剧烈摇晃不歇停。
　　 日旦听得入了神，听得口呆目也瞪。
　　 日旦惊叹不停止，他问想学可否行？
　　 十娘把琴交给他，让他试着来拨琴。
　　 然后她又接着问，学啥曲调要先定。
　　 日旦连忙来回答，他说姑姑你是听。
　　 刚才听了你的曲，飓风曲调可否行？
　　 不知难度有多大，不知几天可学成？
　　 请将谱子写下来，便于背诵和吟咏。
　　 十娘这里来回答，她说此曲没字文。
　　 我依意境来谱就，曲随思路来形成。
　　 十娘又取琴一张，比划勾剔施技能。
　　 她让日旦来仿效，一直练到过一更。
　　 等到日旦入了门，夫妻俩人才离身。
　　 日旦学习很钻心，真是聚精又会神。
　　 平心静气在灯下，继续揣摩咋弹琴。
　　 一边弹来一边想，突然真谛悟在心。
　　 不觉缓缓来起舞，边舞边弹入了神。
　　 偶尔猛一抬头看，忽见美婢在灯影。
　　 美婢瓢逸又俏丽，待在灯下不吭声。
　　 日旦开口来惊问，问她为啥没离身。
　　 婢女嫣然是一笑，她说我是奉了命。
　　 十娘她曾吩咐我，服侍先生到就寝。
　　 等你就寝安定后，还要移灯关好门。
　　 日旦细细来观看，婢女美艳而绝伦。
　　 眼如秋水汪盈盈，无限娇媚真动人。
　　 不由心荡神也摇，没法抑制激动情。
　　 先是用话来挑逗，婢女含笑不吭声。
　　 日旦更加难控制，猛然靠近婢女身。
　　 一手搂住婢女腰，一手搂住婢女颈。
　　 婢女忙说别这样，你看天色将要明。
　　 让人看到多不妥，主人马上要起身。
　　 假若彼此都有意，明天晚上也可行。
　　 俩人正在亲热间，忽听呼叫粉蝶声。
　　 原是少年晏海屿，粉蝶粉蝶叫不停。
　　 婢女突然变脸色，口叫坏了大事情。
　　 马上推开阳日旦，急急忙忙跑出厅。
　　 日旦内心不平静，当然是操婢女心。
　　 潜到海屿他窗下，偷偷藏着来窥听。
　　 听到屋里晏海屿，对着十娘诉说声：
　　 我说粉蝶有俗气，尘缘没有灭绝净。
　　 当年我说不收她，你要把她收进门。
　　 你看现今是啥样，应该狠狠来罚惩。
　　 又听十娘接话讲，她说粉蝶实可恨。
　　 男女之情一萌发，想再使唤就不能。
　　 不如为了我侄子，发落那里去安身。
　　 日旦听了很惭愧，又怕脸上无光景。
　　 急忙回到书斋中，息灯上床去就寝。
　　 待到天色大亮后，有个童子进了门。
　　 童子进门来伺候，伺候盥洗和餐饮。
　　 再也没有见粉蝶，前来书斋侍候人。
　　 日旦心内不安宁，惴惴不安总担心。
　　 生怕为了昨夜事，遭受谴责和批评。
　　 更怕姑姑她一家，为此遣他回家门。
　　 一会看到宴海屿，同着姑姑到客厅。
　　 似乎没有啥子事，压根没有事发生。
　　 看来姑姑一家人，没将那事放在心。
　　 姑姑海屿他们问，问的都是学弹琴。
　　 询问弹琴啥体会，要把心得都讲清。
　　 还要日旦弹一曲，他们旁边认真听。
　　 十娘听后说日旦，弹技确实有长进。
　　 十成已得七八九，只是还没能入神。
　　 只要反复多练习，美的境界可达成。
　　 日旦开口又请求，再教一曲练本领。
　　 海屿便又教一曲，天女谪降是曲名。
　　 此曲指法比较难，海风引舟没它精。
　　 日旦练了两三天，这个曲调才弹成。
　　 这时海屿又嘱咐，要他反复弹熟稔。
　　 两支曲子若练好，再也没有难曲情。
　　 日旦离家时日久，很是惦念想家庭。
　　 有天便对十娘讲，叫声姑姑你是听。
　　 侄子来此日已久，承蒙姑姑多照应。
　　 一日三餐都丰盛，还教侄儿学弹琴。
　　 只是离家时间长，常把老家挂在心。
　　 此地离家三千里，何日才能回家庭？
　　 十娘回复阳日旦，她说这个莫担心。
　　 你要回去并不难，啥时想回都可行。
　　 来时那船还在岸，可以乘船返回程。
　　 没有船工也莫怕，我助风力催船进。
　　 念你现在没家室，打发粉蝶前面行。
　　 临走又把琴来赠，嘱咐日旦常练琴。
　　 又送一包细药粉，说能医治祖母病。
　　 不仅能把病治好，益寿延年它也能。
　　 相送日旦到海边，让他上船赶路程。
　　 日旦四处找桨楫，哪里也没桨楫影。
　　 十娘这时开言道，她说日旦你是听。
　　 那些东西不需要，你可尽管放宽心。
　　 说完上面这些话，解下身上外衣裙。
　　 三绕两缠衣裙变，衣裙成了风帆形。
　　 日旦还是很担心，他怕方向难找定。
　　 十娘要他莫害怕，任凭风帆朝前行。
　　 途中自有天佑助，可乘风浪回家庭。
　　 十娘上前系好帆，告别日旦离船艇。
　　 日旦神色很凄然，想与姑姑道别情。
　　 忽然一阵南风起，船已离岸出海滨。
　　 日旦低头看船中，船中干粮一丁丁。
　　 估摸仅够吃一天，时间长了可咋整？
　　 日旦心里怨姑母，不该吝啬这么狠。
　　 肚子实在是饥饿，不敢多吃一口饼。
　　 惟恐干粮吃完后，再也没啥可下吞。
　　 看来看去不敢吃，勉强吃了一个饼。
　　 吃下一个小饼后，甘甜芳香好舒心。
　　 还有余剩六七个，放在那里当宝珍。
　　 自从吃下胡饼后，肚子再没闹供应。
　　 再也没有饥饿感，并且浑身有精神。
　　 不久夕阳快落山，日旦又起后悔心。
　　 后悔没有向姑母，要点蜡烛和火种。
　　 然而眨眼功夫后，遥望远处有山影。
　　 仔细睁眼细细看，原来已到琼州城。
　　 日旦大喜是过望，内心实在很兴奋。
　　 大船很快靠了岸，日旦解下衣和裙。
　　 手拿衣裙包胡饼，下船飞奔回家庭。
　　 进门全家见了面，既高兴来又吃惊。
　　 日旦离家十六年，如今方才转回程。
　　 家人才知阳日旦，海上遇的是仙人。
　　 日旦去看老祖母，祖母病情更加沉。
　　 连忙取出仙药粉，帮助祖母往下吞。
　　 祖母吃了仙药后，沉疴立即就除净。
　　 家人个个都惊异，粉粉询问咋这神？
　　 日旦详细叙经过，前前后后都说明。
　　 祖母听得叙说后，心情激动哭出声：
　　 那人正是你姑母，十娘就是她的名。
　　 祖母那个小女儿，名唤十娘很机敏。
　　 生来貌相很美丽，都说像个仙女星。
　　 十娘自从出生后，许给晏家配婚姻。
　　 晏家女婿十六岁，求仙学道出了门。
　　 就从那日出门后，再也没有他音讯。
　　 十娘长到二十岁，无疾而终命归阴。
　　 安葬已过三十年，渐渐家人快忘尽。
　　 听了日旦说的话，家人全都起疑心。
　　 怀疑十娘没有死，怀疑她已成仙人。
　　 日旦想起一件事，连忙起身进房门。
　　 取出衣裙大家看，家人看了更吃惊。
　　 衣裙还是旧时物，十娘走时穿在身。
　　 日旦拿出胡饼来，每人一个平均分。
　　 只吃小小一个饼，竟然整天饱闷闷。
　　 不仅没有饥饿感，而且特别有精神。
　　 祖母这时又下令，十娘墓里看分明。
　　 要把墓穴挖开看，要到墓中探究竟。
　　 挖出棺木揭开盖，里面竟然是空空。
　　 日旦他在离家前，曾经定了一门亲。
　　 聘定吴家小女儿，只是尚未完大婚。
　　 日旦一去十几年，吴家女儿嫁了人。
　　 听了日旦一介绍，大家都把十娘信。
　　 都是翘首来期盼，盼望粉蝶早登门。
　　 然而等了一年多，竟然丝毫无音讯。
　　 想想既然没指望，那就重新再续聘。
　　 临县有个钱秀才，有一女儿叫荷生。
　　 天生丽质貌相美，十里八村都有名。
　　 荷生刚刚才成人，正值二八妙芳龄。
　　 于是就去下聘约，上门一说就搞定。
　　 男大女大该当婚，就把婚礼来举行。
　　 荷生被娶进了门，美丽光艳爱煞人。
　　 日旦反复仔细看，正是粉蝶原装形。
　　 日旦见了很吃惊，赶紧详细来询问。
　　 问她岛上那些事，她竟茫然不知情。
　　 日旦细细来推算，内心慢慢才肯定。
　　 粉蝶岛上被驱逐，荷生那日就降生。
　　 日旦每每思姑姑，总要拨弦弹弹琴。
　　 弹到天女谪降曲，荷生总在凝神听。
　　 总是支腮静思忖，好像听到熟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