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夜，外面大雪纷飞北风怒号，寒夜里树木发出呜呜的声响格外瘆人。屋子里冷的厉害，破旧的门窗被风吹得呱嗒，呱嗒的一个劲地响。姐弟俩冻得无法入睡，守着火盆陪着呼吸微弱的父亲。不知道啥时候姐弟俩火盆边睡着了。冻醒时外面天亮了，父亲不知道啥时候停止了呼吸，两只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父亲的一只手抓着姐姐的衣襟。
　　 姐姐在半尺厚的雪地里艰难地走到一个本家堂姑妈家，姑妈家找来村里的一些老年人，还有一些是母亲家的远方亲戚。家里贫穷无钱给父亲买装殓尸体的棺椁，姑妈就决定用她家喂马的木槽代替棺材。于是大家就把父亲的尸体塞进破旧的马槽，上面盖上几层白纸。用生产队里的一辆牛车把父亲的遗体运到村子西边的一座小山南坡，埋葬在母亲的坟墓旁边。因为天寒地冻，大地冻的无比坚硬。村子里的年轻人抡圆了手中的尖镐也无法刨开冻实的土皮。最后只好把装殓父亲的马槽摆放在母亲的坟边，雪地里找来一些石块堆积起来一座四漏八淌的坟冢。
　　 等到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的时候，跟姐姐还有村里的一些亲戚去给父亲的坟头填土时，发现父亲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吃的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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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走了，姐弟俩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家里的房子也不能继续居住了，三间土房子十五棵檩子断了一多半。房子的山墙也倾斜的快要倒了，村子里的一个老书记来到家里，帮姐弟俩带上几件能对付着穿的衣服，拿上几只带豁口的饭碗和一双棉花滚了包的破被子搬到生产队的马号住。
　　 生产队喂马的老人姓耿，姐弟俩喊他耿爷爷。马厩旁边有两间土房子，外间屋子用来做饭和堆放杂物，里面的一间用土坯搭有一铺南炕，上面铺着一张用秫秸编织成的炕席。姐弟俩就开始跟耿爷爷一起生活。姐弟俩开始去村里的一所小学读书，学费由村里支付。耿爷爷是一个没有儿女的单身老人，耿爷爷心底特别善良，怕我们姐弟着凉，每天都用喂马剩下来的碎草把炕烧得热乎乎的，夜里还为姐弟俩盖被子。每天做饭都多做一点，每次都是姐弟俩吃完了他才动筷子。耿爷爷养了几只鸡，总是把鸡蛋留给姐弟俩吃，自己从不肯轻易吃一颗。一次一只母鸡被马踩死了，耿爷爷就把母鸡炖了给姐弟俩改善。那顿饭姐弟俩都吃多了，夜里肚子疼，耿爷爷就起来去别人家找来红糖沏水给姐弟俩喝。白天姐弟俩放学回家后就帮着耿爷爷用小竹筛子筛草，把谷草里面的土筛掉，帮耿爷爷把玉米粉用水浸泡后搅拌到用铡草机切割后的谷草里。然后在一旁看着马二咔咔地吃草。耿爷爷是村里唯一的汉族人。他也学会了说蒙古语，也喜欢像蒙古人一样喝奶茶吃炒米。没事的时候教姐弟俩说汉语，讲汉语故事。耿爷爷会讲《水浒传》里面的一百单八将。他很崇拜花和尚鲁智深的力气，他说张飞发怒时头发会把帽子顶起来。耿爷爷还会讲《西游记》里面的故事。他说唐僧最有本事，能让孙猴子头疼的满地打滚。
　　 最难忘的是跟着耿爷爷过大年的情景，耿爷爷过大年时不许姐弟俩睡觉，一定要吃完年夜饺子后才能睡觉。吃饺子之前还要放鞭炮，为了省钱耿爷爷总是把小鞭炮拆开后让姐弟俩一个一个放。
　　 姐弟俩在耿爷爷的细心照顾下身体逐渐强壮起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姐弟俩渐渐长大了。
　　 姐姐十六岁那年夏天耿爷爷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去世了。耿爷爷的坟墓离父母的坟墓很近，姐弟俩经常去山坡上看望睡在地下的耿爷爷，经常给耿爷爷坟前烧纸钱。
　　 老帅哥心里在想很快就要见到耿爷爷了，又可以听耿爷爷用汉语讲故事了。老帅哥想到这里眼角的泪水顺着清瘦的脸颊流了下来。老帅哥的老婆用卫生纸轻轻地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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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帅哥继续回忆着姐弟俩相依为命的过去。姐弟俩勉强读完小学，就在生产队里跟牧民们一起劳动了。姐姐年仅十七岁就跟一个比她大五岁的牧民小伙子结婚了。这个善良的小伙子名字叫巴特尔，英雄的意思。姐姐结婚后就一直跟着姐姐姐夫过，姐夫动员他继续读书，他就每天往返十几里路到公社中学里断断续续读了两年蒙语初中。因为形象丑陋再加上驼背，从未有人给介绍过对象，也从没有哪个姑娘主动亲近过自己。
　　 随着姐姐家两个外甥的相继出生，自己开始搬出姐姐家独立生存。为了维持生计，去伺候一位年迈的退伍军官。这位军官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战斗英雄，老人虽然是革命功臣，从来不摆官架子耍官腔，待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从不刁难人。每天跟这位革命前辈吃住在一起，还学会了一些汉字。直到把这位老革命送终。自己又回到单身生活。
　　 老帅哥慢慢睁开无力的眼睛，看看相濡以沫的妻子，继续回忆着跟妻子走过的坎坷历程。
　　 老帅哥的妻子不是帅哥当地的居民，是老帅哥家乡一个在外地做生意的人骗来的。当年被骗时老帅哥的妻子才十六岁，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老帅哥的妻子也是一名父母双亡的孤儿。后来经过别人的撮合，与老帅哥结为夫妻了。因为婚后不采取节育措施，接二连三地生了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可以说日子一直过的非常拮据。
　　 老帅哥想到妻子跟自己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如今又要阴阳两别了，泪水再次滴落枕边。
　　 屋子里很静，静的有些似乎要发生什么,老帅哥的泪水停止了，老帅哥的回忆也跟着停止了。
　　
　　 北疆白杨2017年5月于内蒙古通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