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枪匠
川北光雾山,是一脉一脚踏两省的山系,北是陕西,南是四川。群山连绵,森林茫茫。
山南脚下官坝堂地势平坦,依山傍水,良田百顷,出产大米、小麦,是大山深处独一无二的一块好地方。二十多户人家傍山而居,生活过得平静而殷实。
民国二十年,官坝堂遭遇有史以来一次大的匪患,匪首虎青山率五十余“棒老二”一夜之间把官坝堂洗劫一空,粮肉被抢,民女被奸。匪徒作恶之后没入光雾山丛林,来去无踪影。
在这次匪徒洗劫中,年方二十的窦尚武趁黑夜砍死两“棒老二”,为防止山匪反扑遭不测,老娘拿出家里仅有的几块大洋,塞到窦尚武手头,叫他赶快离家出走躲避匪徒追杀,窦尚武与母亲挥泪而别。从此渺无音讯。
果不出预料,没过一月,匪徒反扑,这次未抢劫任何东西,是冲着死去的兄弟来报仇。逼着村民说出窦尚武的下落,窦母不肯说出半字,恼羞成怒的匪徒杀死窦母,打伤山民多人,然后遁迹深山老林。官府派民团剿匪数日,一无所获。
话说十年之后,在光雾山北山脚的陕西喜神坝,有一位腿瘸左眼瞎的枪匠欧阳武,以制猎枪、修枪为生,在当地很有名气。据说他是在武汉会战之时,与日寇激战受伤。他当兵在汉阳兵工厂,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中国第5、第9战区部队在武汉外围沿长江南北两岸与日军开战,他在战斗中受伤后被送往后方疗伤,然后就在喜神坝落户。凭着他在汉阳兵工厂学到的枪械技术,造猎枪、修步枪,轻松地找到了一口饭吃。
一日,欧阳武正在枪铺为当地猎人修理火枪,一位身背包袱、头戴瓜皮帽的汉子慕名来找到他,请他出山帮助修枪。
“什么枪?”欧阳武问。
“汉阳式79步枪。”汉子回答。
欧阳武思忖,这汉阳式的枪都是正规部队所使用的,这偏远之地……汉子看出了欧阳武的顾虑,把脑袋凑过去一阵耳语,最后把包袱往店铺桌上一放,46把枪,修好一把一个大洋,这46个大洋我先放你家。欧阳武还没遇到这般重金相请啊。
欧阳武带上工具,随汉子向光雾山攀爬。辛苦辗转一天一夜后,来到光雾山丛林的桃园寺。欧阳武没顾上歇息,铺开摊子就打理枪支。说实在的,在兵工厂与枪打了几年的交道,就是闭着眼也能把这汉阳式79步枪打理好。三天时间撤卸修装,46把枪整齐摆放在墙角,亮堂堂、崭崭新。汉子请来头儿验枪。
一个彪悍的络腮胡带着几个随从从寺内堂屋走出,一脸的杀气。随从向欧阳武介绍,这是长官虎青山司令。欧阳武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请虎司令验枪!
虎司令似没听到,从中随意抽出三把枪,在手头把玩一番,扔给欧阳武:“这些枪跟随兄弟们好些年头了,既然修好了,请欧枪匠先试试看!”然后吩咐随从把三只公鸡挂在百米开外的树枝上。“如果命中,我虎某炖鸡请你喝酒!”
欧阳武也没推辞,知道是虎司令要检验自己的修枪技艺。他远远地站在寺门口,三声枪响,三只公鸡扑腾了几下翅膀,鲜血如线趟到了地上。“好手艺、好枪法!”虎司令一掌拍在欧阳武肩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随后虎司令要亲手去解下树枝上的公鸡,请欧阳武喝酒。
虎司令走到百米开外的树下伸手解鸡。“虎青山,转过头来,我就是窦尚武,为躲避你们的追杀我隐姓埋名,你为非作歹,抢夺民财,杀我母亲乡邻,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只听一声枪响,虎青山反应过来才冲出几步,脑门就开出一朵血红的花,扑通倒地。
见虎司令命丧黄泉,一帮子匪徒蜂拥而上。“谁敢动,我就点杀谁!”刚才已经见识了欧阳武——好一个窦尚武枪法奇准,谁想去当第一个死鬼呢?
“兄弟们,当下正是抗日最艰难的时候,你们看我的眼、我的腿,都是打日寇而残。你们也是穷苦人,都有父母妻儿,都是乡邻乡亲,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啊。我们要改过自新,团结起来,拉起队伍为百姓打江山才是我们的出路……”窦尚武一番激情演讲,感化了在场人,过去一直迫于虎青山的淫威,为了混口饭吃,才走上了这条绝路。听了窦尚武的话,好几个哭泣出声:“窦大哥,我们跟你一起走!”
后来,窦尚武拉起了这支近百人的队伍,组建游击队,出蜀门秦关,北上抗日。至今窦瘸子枪匠的故事还在光雾深山流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