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柴门,虚掩着 (组诗)
【柴门,虚掩着】
清明雨打湿了昨日的情节
褪色的春联据守着光阴
门前老槐落叶沙沙,给空旷
老宅平添几分萧瑟
庭院里不缺少春的鲜活
就像泥土不缺雨水滋养、母亲
不缺锅碗瓢盆交响曲,以及
孩子们纯真的情感
我也不缺向上的长势
健壮的身体,就像那
吸足肥水的青苗。回馈
大地一段启动明日的旅程
柴门虽虚掩着,里面的故事
却是真实的。我埋在泥土里的
灰黄记忆,被春风挖掘出来。
一节节、一章章。讲给绿色听
【谷雨】
二十四个节气
今天是谷雨。谷雨
按农时北方该种大田了
可雨呢?它在哪里
不是受皇封的缘故吧
多少年来辽西十年九旱
谷,总是等待知时节的雨
准备扎根、发芽……
快立夏了
雨、雨、雨、雨、雨……
不会是龙王爷收受旱魔
贿赂了吧?大千世界朗朗乾坤
【妈妈的长杆烟袋】
我家现存的唯一古董
就是那个玛瑙烟嘴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
至今仍珍藏在我的抽屉里
每每看见它
妈妈抽烟时的姿态就会
历历在目。美轮美奂
尤其,那一个接一个
由小到大的烟圈儿
把我牢牢套在里面
二十二年过去,至今
都没能走出来
妈妈喜欢抽烟,但
从不用纸卷,而是
用长杆烟袋。她说:
经过烟油子过滤的烟
才有味儿,才能提神
说来也怪,当她劳动感觉
有点劳累时,就会抽上一袋
这时再看她,就像是打了兴奋剂
再苦再累,刻在脸上的都是轻描淡写
妈妈抽烟,烟油子从来都留着
说那是最好的消炎药。我不信
可有一回我信了。信得心服口服
那是暑假的一天,我去山上割猪草
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痛痒难忍
回家母亲用烟油子给抿了一圈
瞬间,红肿消失痛痒立减
早晨起来就痊愈了。我
很惊诧!妈妈说:
这叫以毒攻毒
妈妈是个热心肠
左邻右舍谁要是被蚊虫叮咬
或起个疖子长个疮什么的。她
带着她的“宝贝”随叫随到
抽烟是妈妈唯一嗜好
为此,在清明节祭祀的时候
我除带上香纸、供果外还特地
请扎纸师傅为她准备了一个烟袋
在烧纸前特别给她装满一锅烟叶
然后亲自给她点燃。这成了
我独特的一种祭祀方式
坚持下来。时至今天
【走过旧书摊】
一本本旧书
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谁料,黄色的肌肤还是
出卖了它的实际年龄
多少历史翻过去
并被市场一页一页打折
被打折的,还有辉煌
上下五千年的……
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
老祖宗留下来的民族瑰宝
每次相见(不管是小摊
书店、还是图书馆)
都是我和她
不尽的缘
就像在“南腔、北调”中
偶遇乡音。尽管路人
不屑一顾,甚至
嗤之以鼻
【四嫂】
四嫂是个寡妇
四哥在她三十岁那年
忍耐不了造反派强加给他的
莫须有,用一碗卤水
换了张去阎王殿的车票
半拉天塌了
四嫂接连几天以泪洗面
不吃不喝……越想,道越窄
也学四哥端起了卤水坛子
可,望着熟睡中的孩子
一颗母亲的心,软了
她把软绵绵的泪水
化成一副男人的肩膀
硬称称撑起塌下来的半拉天
一撑,就是三十年
她,用血水、汗水、和着黄连
将孩子们一个个养大。本该享受
两天清福了。不曾想又欠下了病债
病魔们一个接一个前来索要。纵然
儿女们一片孝心,还是在丙申秋
一个晚上睡着了。睡着了
就再也没有醒来
秋天
本该是个欢乐季节
然在一个叫梅力营子村的
上空,却响起一声霹雳——
一队长长的送行队伍
面露哀伤。有熟悉的
也有不熟悉的
哭声,哀乐声、木鱼声
纵横交错,冲斥耳鼓
突然,人们的眼球,被天边
幻化出的一道虹桥吸引了
——虹桥上,四哥搀着四嫂
渐行、渐远……
【故乡的夏天】
当一种声音渐行渐远
河岸上蛙声一片
它们在集体吟唱被人们忽略的夏天
码头的汽笛
抵达乡音稀疏的路上之时
我忽然听到母亲的呼唤
故乡的夏天犹如一个影子
在漆黑的夜里找不到
流浪的身……
【二嫂】
二嫂走了二哥还在
他们的一双儿女还在
喊一声二嫂
她早已听不见哭泣
知天命的年月
没人知道自己的明天
黄泉路上
是不是也有人喊一声二嫂
然后扭过身去
那泪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