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流年】流年渡(小说)
阳光散碎的银子似的,照在厅子里。我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碰巧儿子的电话来了,好多日子没给我信息的他,在上午十点钟打来长途,我的心咕咚掉进了井里。
匆匆辞别张楠,站在广场的玉兰树下接听孩子的电话,“妈,我很闷,不想活了。我……好难受。呜呜,你说我该怎么办?”
人走了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儿子毛毛突然厌学,想逃避一切,更主要的是,学习的压力,让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心里极度恐慌,每天晚上就感到有一个幻影纠缠他,问他那影子是谁,他说模模糊糊像一个女人。天亮就没了,他害怕。希望宿舍的灯不要熄灭,宿舍长不让。
我想起毛毛喝毒药死去的小姑,她十八岁走的,难道是她来打斋?乡下人说,屈死鬼一到清明时节到处游动,期待抓替罪羊,解放自己。
毛毛患抑郁症的可能性不大,读书到现在,我并没有给他压力和负担。但是,真的是冤魂缠上他,再不调理就会出现意外。
这件事一定要让毛毛父亲王耿知道。犹豫再三,电话过去。这家伙居然停机,不是欠费,唯一的解释是他换号码了。情况紧急,我招手拦了一辆三轮车,要他直奔印刷厂,我去找王耿。此时,我顾不得太多,天有些阴沉,雾霾很重。最近几年城市的雾霾越来越重。
印刷厂的规模不大,两幢楼,一边是职工家属楼,一边是作业区,办公室等。
王耿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后,就租了房子了。眨眼分道扬镳两个多月了,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他是单位会计,有自己的办公室,我叩开他的办公室门后,一个女的接待了我,请问你找谁。
“我找王耿。”
“哦,他不在,出差了,听说和媳妇开私家车去海南岛玩了。”
“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或者是他妻子的都可以。”
女的很有素养,“有,你是他们什么亲戚?王会计的媳妇真俊,她最近就馋山楂,八成是怀孕了。”
我是怎么回到楼里,天知道。
打他的新手机,他老半天才接,“你有什么事儿?!”那口气是面对一个乞讨人似的,“儿子……病了。”
他语气缓和了很多:“毛毛出了什么事儿?”
“很有可能是被妹妹的鬼魂罩了,咱得去看看。”
“王耿去不了,我怀孕了。”他旁边那个女人立即夺过电话,气哼哼地说。
“听我说,山花,你想办法给孩子调理一下,我……走不开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管,好,你搂你的小老婆吧,儿子就当从没有你这个爸!”
我差点摔了手机,出了印刷厂,凉风袭来,脸上冷。一抹全是泪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这一生就毁在婚姻上,谁是我的救赎啊!
看样子再耽搁会出事,我叫思琪,我二姑家的闺女在网上给我购买当天黄昏的火车票,思琪说,“大姐,你不如坐高铁,开得还快。”
“行,就依了你。”票定好了,黄昏四点半发车。
这么去两手空空怎么给儿子调理?
我就去向阳桥步行街那里找了一名劈八字看风水的阴阳先生,谈好了价钱,准备和他一起上路,车费饭钱我拿。
揣着无限的迷茫和绝望,回到住宅区,洗了澡。拾掇两件换洗衣服,一碗泡面,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就没有了食欲。
距离登车时间还有两小时,我想在沙发里补一觉,这时,门铃响了,一阵紧着一阵,谁这个时候造访啊?我穿上拖鞋,看了显示器里一个人等待开门的身影,不由得吸了口凉气,都什么时候了,来干嘛?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没安好心。
这门开还是不开?
黄昏悄悄来临,突然造访的林杰不能不说是有备而来,而此刻迷茫至极的我就如大海落水者遇到救命的木板。
那个远去的丈夫,已经成了另一个女人的风景。最要命的是他们有了孩子。身心疲惫的我,在林杰走入客厅,脉脉含情的眼神中瞬间哭了起来。我的脆弱暴露无遗,也许,我这是为自己的出轨,哪怕是精神出轨寻找借口。
林杰伸过来双臂,在我的家里。我真心拥抱了他。“花,别难受,走吧,赶紧上车,走高速公路,三个半小时就到沈阳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儿子?”
“别问了,那个阴阳先生就不要请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迷信。”
林杰拎起我事先整理好的皮革包,头路走了,我理了理凌乱的思绪,怎么也想不透林杰是如何知道毛毛的事儿。
抵达沈阳北站已经是夜里九点,找到毛毛的学校,儿子提前接到我的电话,在学校门外等候很久。淡淡的路灯下,毛毛瘦弱高挑的身影撞得我眼睛生疼。“妈,你来了。”
“毛毛,你瘦了。”儿子抱了抱我,抬起头看到林杰,“这位是……”
“哦,毛毛,他是我们早餐店的老板,你林叔叔。一路上多亏了他。”
毛毛喊了声:“叔叔好,你受累了。”
林杰按了下毛毛的肩膀:“走,咱们去吃饭。”
选了一家沈阳老边饺子,三个人要了三盘饺子,林杰没有喝酒,看毛毛的情形很正常啊!林杰不住地让孩子吃饺子,说:“不够,再添。”
“叔叔,我吃饱了。别要了,妈,我有话……和你说。”毛毛瞥了眼林杰说。
“没事,你说吧。林叔叔不是外人。”
“哦……妈,我不想读书了,压力山大,而且,老是睡不着觉头疼得厉害。妈,我不读大学,下来干活,一样赚钱养活你。”
林杰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下嘴,“呐,毛毛,不读书不是不可以,但你今晚啥也别寻思,好好休息,宿舍是回不去了,跟叔叔住宾馆,明天呢,我和你妈带你去医科大医院看看病,啊?身体是第一位。”
“嗯,毛毛,我和你林叔叔的意见一致。”
“妈,我爸怎么回事?他那么忙?他为什么不来,有时候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毛毛问到了我的伤口,这个时候,我说了,怕他思想压力更重,不说,迟早会知道。
“毛毛,你爸刚好去出差了,开车,打电话也不安全,别想太多,吃好没?吃好了,咱找个宾馆住下吧。”
在一家叫祥瑞的宾馆开了两个房间,林杰和毛毛在一个房间,他要同毛毛好好谈谈。这个男人对毛毛的真心真意,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而停留在我大脑里的疑惑还在沸腾,是谁透露了儿子毛毛的事儿?
就在医科大检查出毛毛患了轻度抑郁症,需要孩子服药休学一段时间的结果出来后。我浑身无力,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毛毛和林杰关切的眼神,“妈,你吓死我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啊!”
“山花,你是身体太虚了,要不要给你爱人打个电话?”
我嗫嚅着干裂的嘴唇,那个负心的人不见也罢,“不不,林杰,他很忙,咱就别打扰他了。”我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是哪里?”
“妈,是宾馆啊?林叔叔背着你进来的。”
我对林杰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这深情的凝视,想必他懂。“谢谢你,林杰。”
“又说胡话了,你先在这休息,我和毛毛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
我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点了点头。闭上眼,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如果面前站着的是丈夫多好,人这一辈子,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儿。
毛毛他们回来时,我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反正日头偏西了,肚子咕噜咕噜叫。
林杰就如我肚子里的蛔虫,手里拿着一袋刚煮好的三鲜饺子,露露花生奶,还有一只撕好的烤鸭。
几个人简单吃了点饭,林杰看看我,“怎么样,连夜赶回庄河吗?”
“回去吧,毛毛回家后,我多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这一学期瘦的不善。”
“是啊,在妈妈那里,孩子多大都是宝。毛毛啊!你多幸福,还有妈妈疼你,可惜叔叔早就没这个福气了,唉!不说了,上路!”
毛毛休学半年,早餐店的活儿我不能放弃,月薪二千,我和孩子的吃喝应是够了。在医科大买的抑郁症药,是林杰付的钱,给他,说什么也不要,那就从我的工资扣吧。
林杰没有理我,回来后,林杰的话越来越少,和我也不像以往那么热情,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期间,毛毛的父亲只打过几次电话,询问儿子的病情,一直没有回家。
距离五一愈来愈近,林杰和妻子离婚的承诺是否是一个幌子,我们的恋歌烟花易冷?但我问及林杰是怎么获悉毛毛抑郁症的渠道,他始终不予答复。
时间就像热河的水,悄无声息地朝着远方奔流,早餐店的生意在三月迎来了高峰期,也许是来往这座城市的外地人多了,吃早餐的人络绎不绝,忙,可以忘掉很多事情,包括林杰的追逐。
毛毛的病也得到了控制,这个上午,当我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准备洗碗刷锅,收拾停当,和儿子去乡下探望父母时,早餐店进来一位衣着光鲜,打扮时髦的女子,她进来后,也不说话,径直朝店里奔去。“哎哎哎,你找谁?老板不在店里。”
“呵呵,我不找谁。不过,我得告诉你。我是这个早餐店的女主人,我叫苏苏。你,是林杰雇来的打工的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个女人就是林杰出国在外劳务几年的女人!
“噢噢,您是老板娘啊!您回来没和林老板打个招呼?”
“哈哈,你叫山花对吗?听说,你长得漂亮,性感,有点像张曼玉,果然很动人啊!可惜啊!你没有机会走进这个姓林的家,他的女人永远姓马,知道了吗?”
女人猩红的嘴唇,要滴血似的,至于她后面说了什么我一句没听到,当我辞掉早餐店这份工作,拿着薄薄的五百元钱走出三环大街后,我第一次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或者,我和林杰一开始就是在游戏。这游戏缺少该有的规则,所以,我必输无疑。
刚拐到一次元公交站点,我双腿仿佛灌了铅,林杰的妻子那趾高气扬,把工资摔在桌子上的傲慢,就如一把刀子,在剜我的灵魂。
天出奇的宁静与蔚蓝,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要知如此,何必当初?
挤上公交车时,手机响了,是林杰的电话。我立即按了拒接。
对方却不依不饶,很坚决的样子,我只好接了他的电话。
“对不起,花。为了孩子,我别无选择,原谅我,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
“还有吗?林老板?没什么事就挂了,以后相忘于江湖,你我都是彼此的路过。”
“别,花,我求你谅解,还有,上次是你爱人给我打的电话……”
撂了林杰的电话,我对着他的名字按了删除键。一切,仅仅是上帝跟我开的小玩笑。
回到住宅楼,闻到一股子排骨炖酸菜的菜香,毛毛也不会炒菜啊!是母亲来了?不会的。乡下谁来了都会提前打电话的。
茶几上,烟灰缸多了两个烟蒂,一看云烟的牌子,就清楚是哪个了。
窗外,三月正喧闹时。
爱情故事都在这个季节上演,你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