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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那山头有一棵树


作者:北泥山 童生,810.6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297发表时间:2017-05-29 12:12:03


   没有风也没有太阳,天气有些闷热,大概有28°C或29°C吧,宋小明伸手抹了一把汗,放下劈柴的斧头。站直身子,往天空与远山看去。
   宋小明的家,在一个山腰上,屋后往上走就是峰顶,据说海拔有一千一百米,当然这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家前面的路,这条路往山下走,弯弯绕绕地走到最近的村公路,都需要半小时。中间要翻两个山坳,五处山谷,还要淌过一条小溪,小溪边就是那一条从山外来的小公路!往远山看去,风景很美,尤其是这夏末的早晨。已经九点了,雾未散尽,山里还薄薄的笼罩了一层。远山是连绵的,宋小明家很高,能看到很多远方的山头。它们被雾笼住了山腰后,便如一座座孤岛,颇有些意境。
   宋小明最喜欢看的景色,是家门前稍往右去的一个山头。它就在门前这条路的第一个山坳处,没有雾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这条路绕过它的身旁。而现在,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山头,与上面仅有的那一棵松树。那树正用那二米高的身体,独自立在山顶如一个人般往远处眺望。
   宋小明家的房子是一栋他爸留下来的老木屋,三间两进,中间是堂屋(用来招待客人与平时祭拜祖先的厅堂,同是也是神龛安放的地方),两边是四间卧室。左边斜搭在正房上一间偏厅是厨房,是用土墙与几条斜梁组合后搭在老木房侧面而成,上面铺的是稻草。因为每二到三年就更换一次,倒也不漏。只是主房上的瓦却烂了一些,虽然去年冬天刚整修过一次,但现在二楼还放着接水的盆!宋小明想上屋顶将那几张瓦修一修,但又怕雨什么时候就落下来,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房门前是一排与人一般高的树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指甲花还开着,给大约二十个平方的泥巴院子增添了一丝雅静。院子左边便是往后山的路,从房后的护坎上一直延伸进山林,直到这山的顶峰。宋小明站了会,看看柴也劈得差不多了,想了一下,留一些下午劈吧,该煮饭了!
   走进厨房,从灶台后的泥墙边,拿起两只木桶,担上便出门往院子前的路走去。五十米有梯田的地方,有一口水井。
   挑水回来,准备生火做饭,房内这时传来几声咳嗽声,宋小明便喊道:“妈,您起了?”
   “小明呀,你去摘菜洗菜吧,妈来煮饭,我起床一会了。”说完又几声咳嗽,然后就是魏巍颠颠脚步与拐杖撑地的声音。
   宋小明在十七岁时,他父亲一次喝酒回来,因为醉得历害,同行的人稍不注意,他自己就摔下了山崖,背回家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宋小明早就不读书了,初中毕业后考不上高中,便回家看牛砍柴。他父亲这一走,农闲时他就像他爸一样,跟着叔伯外出做泥水工补贴家用,平时就种好家里的那二亩多山地,虽产出不大,倒也够生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二十岁那一年,生日未过,他妈妈去山里捡栗子出山赶集,在回来的路上,被拖拉机撞断了一条腿,虽然好了却只能拄拐走路。也在那一年,一阵唢呐声又接走了他那才十七岁的妹妹。妹妹嫁去那一方是独子,想早点完婚好抱孙儿!
   从左边那条路往山上走去,一百米远山梁上的树林里,是被宋小明的爸开出来的一片菜地,大约有两亩。土埂一圈全是郁郁葱葱的杉树,大概都有盆口粗,六或七米高。杉树下是一圈整修出来的荆棘墙。宋小明到了那小树枝与竹篾条绑成的菜园门前,推开走了进去。摘了一棵包菜与一条黄瓜,便走出菜园。
   吃过早饭,天却下起了雨,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说晴就晴说雨就雨,来时无预兆,去时也不会打个响片。
   宋大娘已经回到厅里面、躺那木椅上休息。从大门里看着院子前面的远山沉默着!宋小明洗碗时忽然想起,早上六点遇到大伯时,他说村里组长要自己去领救济金,好像有九块钱。洗完碗喂完猪后就去吧。猪圈是在院子左边十米远的一棵老楠木树下,前面有几丘小田,是宋小明大伯家的。现在猪已经在叫唤了,可猪食还没热,宋小明默默地在灶下添着柴火。
   雨还在下,宋小明撑了一把布伞,便出门往外走去,宋大娘见他走出了院子,也不出声,只是又咳了两声。宋小明回头看了看继续走去。山路下雨的时候总是泥泞,路面不宽大约两尺,路两旁全是齐腰高的杂树,偶尔会有野生的梨树、桃树与杨梅、栗子。宋小明在第一个山坳里站了一会,想想去队长家时间还早,便往那山头爬去。这山头是岩石山,没有泥土。也许从前有,但已经被雨水清洗走了。沿着雨水冲刷出来的小沟,爬上山头,山头上是大约十个平方凹凸不平的平台,那一株艰难生长在平台另一方的树,正被风轻轻吹着摇动。雨水落在树上、山头上,便往山头的另一边流去,那边再往下有二十米的陡坡后,就是悬崖。
   宋小明喜欢在这里坐着往山下遥望,尤其是晴天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山下的村庄与村口那条小河。那时总会有很多女人在小河里洗衣服,其中就有一个稍微肥胖的身影,那是他曾经的梦!她叫小菊,一个脸圆、头发长的女孩。每当坐在这里宋小明便能想起与她一起读书,放牛的情景。也可以想起十多年前,她总是在早晨或傍晚提着竹篮从村里走出在溪里洗菜的身影。只是,小菊十九岁那一年去了县城做工,两年后回来就嫁到了山外一个村庄,偶然回来在路上遇到也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完全忘了曾经的誓言。出嫁那天,宋小明在这里,看着她被迎亲的人打着红伞带出村庄,看她坐上迎亲的拖拉机,然后听着那远去的拖拉机声音与唢呐声,独自无声地哭泣。十年过去了,孩子都好大了吧!想想自己都三十三岁了,不由更添一份无言的烦躁!
   坐了一会从山头下来继续往山下走去,半小时后来到了山下的村子。这个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严格来说只是一个行政村的小队,因为这个山坝里还有几个这样的村子,围绕着在这坝子周围,有的是在山上,有的是在田地边,这些村子统称小寨村,直属外面公社管。这个村子是最靠近山外的,村口有一条二米宽的村路,那就是去山外的村级公路。沿着溪往东走三里地然后翻过前面那个山坳,便是山外一个大坝子,公社就坐落在那里。进了村子便见到一个学校,××小学。现在学生少了,只开了三个班,以前是开满时有十二个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学校后就是队长家。宋小明刚走到房子旁边,便被那里的几个村民看到了,应该也是来领救济金的。他们向宋小明打了声招呼,宋小明便走了过去。来得不巧,队长家堂屋坐满了人!
   领了钱出来,往回走去,过村口的小溪时,宋小明洗了洗脚。洗好脚回身望去,以前全是木房的村子,已经有一小半变成了砖房,曾经有一幢宋小明最熟悉的小木楼,现在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栋三层的砖房。这是宋小明从小玩得最好的玩伴张二查的家。张二查初中毕业后就跟着他父亲出外打工,现在都挣回来一幢大房子了。而且娶了对面村一个漂亮姑娘。现在孩子都在这学校上一年级了!自己也想象他们一样出外挣钱,可自己的母亲需要照顾,自己出不了门!
   洗好脚往来时的山路走去,雨小了点,但山路上也还一些有从山上下来的雨水,脚走几步却又脏了!四十多分钟后回到了家,刚走进院子,却见二婶在自己家里。
   宋大娘见宋小明回来了,赶紧叫道:“小明,快去给你二婶倒杯水来。”
   宋小明“哦”了一声去拿来一个茶杯,从温水壶里倒了杯热水,然后递给了二婶。二婶喝了一口便说:“小明呀,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
   “二婶,啥事?”宋小明问道。
   “这事呢,是你的事。”二婶喝了一口水,用手拉了拉一路走上来被雨水与泥浆弄脏了的裤角,说:“知道你下去我就不上来了,这么不凑巧。事情是这样,山外有一个姑娘,十九岁了,但是她智力不好。年纪大了,他父母想给她找一门亲事,我认识她妈妈,所以说了你,她家也没什么要求,我这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宋小明不由呆了一下,道:“人家肯嫁到这里来么?”
   二婶道:“姑娘没什么分辨能力,她父母也只想找一个稍微对她好一点的人家就行,什么事都能干,但是要人喊着才能干,长相倒不错,就是智力相当于三岁小孩!”
   宋小明不由沉默了,宋大娘在一旁说:“小明呀,你都三十三了,还能怎么样?而且也没谁会来我们这穷家呀!”宋小明艰难的点了下头,说:“可以!”
   他二婶点了点头说:“那明早你换件好一点的衣服来我家,我们去姑娘家相亲吧!”宋小明点了点头,这事就订了。二婶起身要回家,宋大娘留她吃饭,二婶说:“饭不吃了,猪还等我喂,二个狼仔也还等我回家做饭哩!”说完出门下山而去。小雨却又下密起来,宋小明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把花布伞消失在那山坳。
   或者是兴奋吧,宋小明一夜没睡,天刚刚亮,便起床去山湾里的一个小塘里洗了澡。回来换了一身衣服,往山下走去。雨后山中的清晨,空气与树都是湿漉漉的,宋小明将鞋提在手里,裤角挽得老高,小心地在山路上走着,路过山头看一眼那棵树,依然默默的走去。
   到了二婶家村门口,宋小明去溪边洗了洗脚,穿上鞋放下裤角往二婶家走去。二婶已经打扮好了,看到宋小明到了,交代了他家的两个狼仔喂猪与自己炒饭吃,便与宋小明一起往山外走去。出去的村路虽然不好,但毕竟也是用山砂与溪边石子铺成,不平但干净,不像那泥土路,全是泥浆!一个小时后翻过了那个山坳,便看见一条大大的公路在远山上盘旋,山坳下是一个大大的坝子,坝子上分布着几个大大的村庄,二婶指着前方公路边的一个村说:“在那个村上姓吴,她家在村尾,去了就知道了。”
   宋小明说:“她家还是在公路边!”二婶“嗯”了声,沿路往山下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他俩到了那村口,在村外公路边的商店里买了几斤饼干走进村去,到了村尾靠山的那一家,二婶带着他去敲了敲门。
   宋小明看到她了,她正傻傻的站着,怔怔的看着他们这不速之客,她妈妈走了出来,喝斥道:“来客了,还不去拿板凳来让客人坐。”她便傻笑着去了,一会又呆笑着提来两把小板凳往堂屋一扔就跑了!宋小明看着她,人长得漂亮,只是这智力!但智力好也许不用我来坐这里吧!她的父亲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为人很和气,主动来找宋小明说话,她的母亲便与二婶在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那姑娘会来傻笑一下,她爸眼一瞪就又跑远了!看着她傻傻的样子,心里倒也感觉可爱。
   吃过早饭,二婶问他怎么样,他点头说:“行”。她爸一听可高兴了,走过来说:“小兄弟,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下午我再去搞一些好菜来,让她几个哥一起来吃一餐。”宋小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妈却在一旁说:“是,死老鬼,酒瘾又来了!”她爸就挠挠头出去了。
   晚饭果然很热闹,村上来了好几个人相陪,因为知道他俩要回去,晚饭就早早的开饭了,顺便还商讨了订婚的日期。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讨的,她们村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手指头一掐,就订到了农历八月十四日。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进屋时,宋大娘的房间还亮着灯,听到宋小明的脚步声,便问道:“小明呀,事情怎么样了呀?”
   宋小明答道:“妈,事情成了,姑娘不错,就是有点傻。”
   宋大娘嘘了口气说:“没事的,小明,会干活就行了。”说完便见煤油灯在移动。
   宋小明问道:“妈,你要做啥?”
   宋大娘说:“我去看下那两头猪,可以就早点娶了吧!”
   宋小明不由笑了笑说:“妈,不用看了,都喂快两年了,够的!”
   煤油灯停了下来,宋大娘“哦”了一声又说:“那你还是睡了吧,明天去与你大伯二叔商量商量。”宋小明答应了一声便往自己房间走去,窗外,山风吹了进来。
   天亮后,宋小明将牛放上山,就去菜园摘够猪吃的菜,便回来往他大伯家走去。二叔家不用去了,二婶回家肯定说了,而且二叔家在山下村子里,来去太远。从院子左边走过门口田埂上的路,翻过一个斜坡后是一个小山湾,山湾里有一户人家,那就是宋小明的大伯家。宋大伯家的二个姐姐都嫁了,小堂弟早在几年前就结了婚,弟媳虽然丑点,但很能干,跟着堂弟在外挣钱。现在家里就剩两个老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堂侄小雄。这时小雄正在院子里玩,见宋小明来了,就要宋小明抱。宋小明抱起他问道:“小雄,你爷爷与奶奶呢?”小雄用手往屋后的菜园一指,原来大伯大婶在种菜。宋小明抱着小雄往菜园走去,到了后喊了一声大伯大婶,他俩回过头来应道:“哦,小明,你有事?”
   大伯与大婶听了宋小明一说,都为他高兴,也让他自己拿主意,最好是越快越好。然后就是订婚的事,宋小明的大伯说到时帮他办,让他先准备东西。
   回来想想,不觉也感到开心,八月十四日也没多久了,还是先准备柴火吧,扛着斧头就向山上走去。
   中午时分,宋小明扛了一棵小松树回来后,山下二叔与二婶也上来了。将大伯与大伯母叫过来,全部人待在一起后开始商讨。猪是要杀一头的,因订婚需要两个猪腿与半头猪肉。其他要准备的东西还有不少,宋小明的大伯将需要的礼品开了一张单子,递给了宋小明,然后便在宋小明家周围转悠,最后他大伯说:“还是把电牵上来吧,我去想办法找些电线来,去找管电的说一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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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令人心酸又愤概的文章。宋小明家境的贫困,让这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仍就打着光棍,与残疾的母亲相依为命。二婶的热心张罗,才使宋小明娶上了智障的她;虽有智障,但在宋小明与母亲细心眷爱调教下,她竟也能自理和干一些力所能及照料家庭和母亲的日常家事,为宋小明外出打工提供了基础和解除了后顾之忧。宋小明在打工路上如鱼得水,一半的功劳归功于她的存在。然而,好景不长,宋小妹和小菊的掺合搅予,给宋小明的人生绕了很大一个圈套。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只因妒嫉,宋小妹竟然从开始就熏黑了毒蛇般的心肠,不仅三番二次要害她于非命,还利用初恋的纠葛,硬将宋小明与小菊搅和在了一起。至使宋小明无辜背上沉重的包袱不能自拔。她走了,从山头那一棵树下走了,宋小明寻出父亲那一支烟杆,吐出的烟雾,迷糊了那山头、那株孤独的树,那座雨中的坟。小说语言凝练,情感饱满,叙述细腻,内涵丰富,具有极大的警示意义和现实意义。欣赏如此佳作。推荐阅读。【编辑:古月银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5301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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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        文友:梅雪有梦        2017-05-31 08:12:00
  欣赏精彩作品,恭喜获得精品。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12 楼        文友:清香百合        2017-06-22 13:49:24
  欣赏佳作,向老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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