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天地事】女贞观于湖戏妙常(散文)
张孝祥在滨江城市芜湖的隔壁,也就是隔江相望的和县乌江镇吧,那儿是楚霸王和虞姬诀别的地方,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会儿想起他,纯属偶然。只因看到网友们在说,自己也忍不住,想插个话。
张孝祥是个状元,在芜湖是尽人皆知的,盖其捐田百亩,建了昔名陶塘,如今叫做镜湖的。所以芜湖人记得他,乃至怀念他,也就不算奇怪。原来叫陶塘,都好的名。现在改成镜湖,俗到极点。
话说宋人有首七绝非常有名,其辞云: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诗名叫做《游园不值》,作者乃是南宋的叶绍翁。其著有《四朝闻见录》,乙集有云:
高宗赵构酷嗜翰墨,张于湖举进士殿试日,隔宿醉酒,半梦半醒之间,挥毫答题,立就万言,文不加点。高宗取卷品读,大加赞赏,且张的书法源自颜鲁公,遒劲大气,啧啧称奇之余,疑其为谪仙。遂亲点为状元。殿试以后,皇帝召见唱名,张于湖赋诗记之,尤为隽永。后张于湖拜谒秦桧。桧说:“皇上不仅喜你状元策,还喜你的诗与字,可谓三绝。”又问,诗何所本,字何所法?于湖对曰:“本杜诗,法颜字。”秦桧乃笑,说天下好事都给你占尽了。言下颇有猜忌之意。
此记载真伪否,一时难以确认。周密《齐东野语》卷一三亦如是说。还有一种揭秘文字见诸宋刘时举《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卷五:张孝祥乃是桧的门客。又熊彦诗贺秦桧升太师启有“大风动地,不移存赵之心;白刃在前,独奋安刘之略”语,于湖引用入策,遂中状元。彼时王明清《挥麈录》后录卷一一、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O六均有记载。以上文字皆宋人所著,与于湖生前相距不远,想来不会空穴来风。最有可能的是,张于湖报国心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抑或秦桧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臭名昭著,不值一文。好歹,于湖还是爱国的,与秦桧非同流之辈。一个“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的人,你说,就是要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可是,风流成性,却是宋代文人的通病。更有甚者,也许历朝历代的文人,盖莫能例外。文人么,爱美之心,较诸常人,自然更“色”一些。多愁多病,发些牢骚,本就是文人的痼疾。说白了,假如不是这样的话,也就不能算一个文人,出色的文人了。
据《古今女史》记载,其实清人张宗啸是确信的。他在《词林记事》卷一九说:
宋人女贞观尼姑陈妙常,年20余,姿色出群,且诗文俊雅,通晓音律。张于湖授临江县令途中,借宿女贞观,惊艳妙常,以词调之。妙常也以词拒之,其《添字杨柳枝》云:
清净堂中不卷帘,
景悠然。
闲花野草漫连天,
莫狂言。
独坐洞房谁是伴,
一炉烟。
闲来窗下理琴弦,
小神仙。
该词见载《名媛玑囊》,只是把玩此词,也只一般,怎可以俊雅视之。况短短数语,有两个“闲”字,亦不合词理。待考。
妙常花样年华,出入道观,虽然严词拒绝张于湖,可也并非铁板一块,无法破解。该书还记载,妙常后与张于湖之好友潘法成“私通情洽”。于湖闻讯后,设计撮合,终使二人花好月圆,结为连理,即明代高濂所著《玉簪记》本事,研究者以为今川剧改编本,尤为出彩。
回头斟酌女贞观所载,有两点颇堪玩味。
首先是张于湖见色起意,以词“调”妙常。为什么是“调”字,而不是“挑”字。记得汉相如见文君,可是“琴挑”。挑,明显有挑逗、勾引之意,也许出自真情,比如司马之凤求凰。可是“调”字,却不是这个意思,分明是调戏么,那就没有感情的因素了,用现代语言,就是忽悠你,逗你玩。张于湖是这种人么,也许。最起码,“不怀好意”的嫌疑,还是有的。
再就是,当他从潘法成处得知,陈潘已然“私通情洽”时,却能够没有丝毫醋意,还布局促成二人,也更见张于湖之于妙常,是真真确确的戏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