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满根
无论世上的人怎么认为,满根还是当上了车站多经经理。
满根上任那天,站长说:“满根!车站一楼给你了。你想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搞歪门邪道。”
满根看了站长一眼说:“明天这一楼是我的了,咱得说好,我干什么你别管,歪门邪道我满根也不干。”
站长挥挥手说:“你必须得挣钱。”
满根走出站长办公室时,看见明三的人影一闪。
明天他要在车站一楼开旅店,上下车的旅客出了剪票口就可以住下休息。他还想在车站出口两侧开小吃部小卖店,既方便又有钱挣,这是吃住购物一条龙。
旅店开业那天,站长、书记和科室的人都来参观,伸出大拇指说:“满根这人行,真是满了根了。”
满根说干就干,很快在出入候车室,出站口处建起了小吃部、小卖店。旅店火火红红每天爆满,住不上车站旅店的旅客在门口骂。
满根说:“你别骂,我给你送到个体旅店去。”个体旅店老板还给他一块钱的介绍费,他硬是不要。
满根的旅店每天收入可观。
满根想;这样下去不行,应该干点实体。
满根想了一个多月才向站长汇报,站长听了拍着满根的肩膀说:“满根,你是个干事业的人,今年站上职工奖金、福利生活多亏你了,你的想法好,干吧。”
满根心里乐了,他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因为站长说了,让他大胆的干,那就是对他信任,他必须得干好。满根也明白,他多干也多得,工资也上涨,奖金比工资高出两倍,有时用一下手中的权利,到他这儿推销产品的南方人给他很可观的回扣,这些产品他转手出去又为企业多赚了钱,这还不说,他每上个项目准挣钱,他建立了车站多经接待处,南来北往的做生意人他都接待。满根的公司发达了,成为这儿的企业家,光环一个个套在他头上,他在站里是一位重要人物,站长书记见他点头哈腰地说话,口气也客气多了。有时站长书记请客没钱,他过去给办了,还把站里的职工生活福利全包了。他挣的钱太多了,可入帐的他入帐了,不能入帐的进了小金库。就说车皮这一项满根每月收入六千多块钱,这笔钱没人查没人问,归他支配。站长书记手头一年也没有他一个月收入的钱多,他觉得自己是个富翁,在这儿也说了算的人,对车站科室那些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他想:你们算什么?就是吹捧领导,让你们来干干,比我满根差多了。
那次满根向站长汇报工作,明三笑嘻嘻地说:“满根经理富了。”
他听了瞪他一眼,富了凭自己能力。在车站科室走廊里回响他这句话,明三造了一脸灰,他心里恨他,于是他对科室的人说:满根牛了,谁也不尿,又耍上了。传来传去传到站长耳朵里,站长抓过电话把满根叫来:“满根!你牛拉?我有权用你,也有权撤了你!”站长双眼瞪着高声地喊着,车站科室走廊都能听见站长的声音。科室的门都敞开,每个科员都听见了。
满根不买他的帐,我为了啥?我得的奖金,站长也得了,你训我,我还想同你叫唤呢!你得了,还训我,我是干什么的?你是咋干的,我不服你!于是满根说:“你撤我?你没那个权利!”他转身走出站长办公室。当他在走廊走时,他看见科室的人都站在门口,那一束束目光像小灯泡的光刺着他的双眼,他没有瞅他们,挺胸抬头走出车站办公室。坐在老板椅上喘着粗气,这些日子他心情不好,觉得听谁说话都刺耳,不是骂财务,就是骂业务,对雇来的人他不骂只是瞪瞪眼珠子,说一声:“不行,我不同意。”
满根参加完分局多经经理表彰大会那天心情好了点,他得两千块钱奖金,站长书记每人各得三千元奖金,会上分局领导对车站多经办的好给予了表扬。站长书记在酒宴上特意同他喝了一杯酒,还说:“你办的实体车站全力支持你。”满根趁机说了他的想法和打算,得到了站长书记的赞扬。他开始办饮料,副食加工厂和浴池,收到了较好的经济效益。
满根又一次辉煌,那天车站里领导带领有关单位的人去他开办的浴池洗澡,他接待了他们,还给他们每人一份毛巾、浴巾和香皂、洗发精。当他们洗完之后,他对站长说:“每人交两块钱,不交把毛巾香皂留下。”
站长书记一听,瞪圆了眼睛。
满根说:“客人也得收钱。”
财务室主任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在地说:“给你钱,搬钱眼里住去。”
满根说:“你把钱拣起来,交售票室去!你以为这里是我自己的事儿,这是全站职工的利益,你懂不懂?”
财务室主任看了看站长和书记,只见站长和书记双眼闪着刺人的目光,那目光好象站里出了事故才能看见的那种光,他知道站长和书记愤怒了。他弯下腰拣起钱:“站长书记你们先领着客人走,钱我付。”他走进收款室,把钱交给了收款员:“洗澡的钱,开收据。”收款员早就听满根说了,她也不客气地开了一张一百块钱的收据递给了财务室主任,财务室主任转身走了。
财务室主任当了站长。
站长第二天就把满根找来谈话,站长坐在老板椅上晃着,老板台放着乱七八槽的纸,他看见有几份红头文件,站长一会儿咳嗽一声,往身后吐口痰。他觉得恶心,那是痰多埋汰,你是站长就随便吐痰,真不讲卫生。他也想吐口唾沫,没找到痰盂。于是他站起来推开门,去走廊找痰盂,但没找到,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吐上,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明三又贼目鼠眼地咧嘴儿一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说满根,我找你谈话,你这是干啥?对领导有想法呀?”站长又吐口痰。
他看见那痰是黄色的粘痰,他恶心了半天,要吐。
站长说:“你少喝点酒,这么干曰?”又从老板台上的“红塔山”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上拿过打火机点着抽着。
“站长有什么事儿?”满根从兜里掏出一颗“龙泉”烟叼上,点着。他在茶几上找了半天烟灰缸,也没找到,只好往地上弹了。
“啥事儿?”站长又晃着老板椅吐一口粘痰,粘痰吐在雪白的墙上,黄色的就像绿草丛中的一个小虫子落在哪儿,看见它他恶心,反胃。满根越不想看,粘痰越往他眼里钻,胃里反得难受。
“啥事儿,我是一站之长,找你说说多经的事儿。能干,你就听我的,不能干就交了,有的是人等着呢。”站长摇晃着老板椅,又吐口粘痰,可是吐了半天没吐出去,吐在西服领带上,他觉得好笑,他扬起脸儿抿着嘴儿笑了,笑出声音来。
站长瞪他一眼,顺手拿过手绢擦了擦,又揣进兜里:“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站长说多经的事儿,我还能干,不干就辞职。”他吸口烟。
“辞职,你写了我就批!”站长眯缝着双眼。
“辞职也行,我还不想干呢!”满根站起来。
“好,不想干?你想干我还不想用你!明三接你,你先准备交帐待分配。”站长说完拿起电话:“财务室主任吗?去多经封帐!”放下电话又摇晃着老板椅。
满根把烟头扔在地上,抬脚很使劲地搓了搓,转身走了。
站长从老板椅上跳起来,拍一下老板台:“什么玩意!”他拍的过劲了,手麻酥酥的疼,他甩了甩手,书记和明三进来了。
满根去当守车准备员那天是车站多经宣布黄的那天,因为亏损的太多了。
满根焊的烟筒也锯倒了,拉到别的地方卖了废铁还了欠帐。车站多经大院的墙也被要帐的人拆得七零八落,大门的牌子也摘下去了。
当满根走过多经大院时,他深深地叹口气说一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