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她与世界只隔一扇窗(散文)
外面热热闹闹,像极了小时候每天晚饭时的谈笑,她多想出去和邻居们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上一会儿,可是她不能,她甚至连见邻居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见邻居们一面也只是在丈夫背上准备去医院的时候,或者是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其他的时间,只能凭声音来判断邻居们的生活状态。自从医生告诉她高额的手术费和手术后风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邻居聊过一次天了,最多的话就是:“回来了?”“嗯,回来了!”
那天,她心血来潮,想要给家人做顿可口的饭菜,可是家里没有人,她是下不了床的,怎么办?怎么办?她努力地试了几次,都不行,剧烈地疼痛,使她不得不放弃做饭的念头。然而,对家人,她是充满感激的,总想回报一下。想想自己从生病到现在,家人每天八小时之外,都在围着她转,每天回来倒便盆,从来没有过嫌弃的表情,她心里很知足,也很幸福,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像往常一样给家人做饭洗衣了,自己以前承担的都让家人承担起来,自己更是成了家人的累赘。
她咬咬牙,还是撑起身体来了,可是她无法完成移动右腿的动作,从半卧挪到坐立,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好在双手和胳膊都能自如活动,而且一点儿都不疼。她看看表已经两点了,四点家人回来,她一定能够做好饭。
从卧室到厨房几米之遥她用双臂支撑身体,用床前那个放便盆的椅子当支柱,脸上滴着吧嗒吧嗒的汗珠,硬是把自己拖进了厨房。
乱七八糟的厨房,她没有办法来收拾,台面上只有粉条和青菜,到冰箱那里需要穿过储藏室的小门,她无力地摇摇头。只能煮锅粉条了。好在厨房小,燃气非常方便,清水煮粉条,会是什么滋味?她笑自己,不该逞强,现在人虽然在厨房,可是也做不出一顿可口的饭菜。把粉条煮好,家人回来自己放调料吧。水开了,她调了小火,只能坐在厨房里等到煮好为止,从厨房到卧室她是再也不敢挑战自己了,等家人回来背吧。在等待的过程,她脸上的汗珠,慢慢地消失了,双臂支在厨柜上,以减轻下肢的负担。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可美坏了她。外面,那一树丁香正在骄傲地绽放着,如果能打开窗户,一定会香气扑鼻,可是她没有打开窗户的想法,只是那么静坐着,看着它们开放就已经十分美好了,还奢望香气干什么?
再稍稍远一点的地方,毛桃树也一树粉红了,这些都熟悉不过的景色,今天看来格外美好,原来,她在床上已经休息了整整一个冬天,春天也已经接近尾声了,想想往年这时的她,一定会坐在丁香树下等待家人回来,满树的香气,夹杂在等待的心思里,小小的幸福感,曾经的丁香一定都记录在它的年轮里。
可惜,她不能站起来,不能看到丁香树下那盘象棋是否还在?想想往年春末夏初时节,丁香树下两位棋友对弈时的将场撕杀,收盘时的握手言和。窗户关着,声音也传不进来,丁香树下的温情是否还在?
家人回来后,在粉条里放上辣椒和醋,一锅无味的酸辣粉和两行热泪,竟然也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
从此,她一直努力地尝试着给家人做饭,偶尔能听到外面的三言两语,对门的邻居去趟超市买了绿豆,隔壁大叔又输了棋,楼上的邻居休了年假,还有不太完整的花边新闻。这些从窗户外传来的话语,好像在告诉她活着,活着一定要活出自己的质量,哪怕是不能走路,也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些想法断然是不能和家人说的,家人知道的话会背着她出去,会加重家人的身体负担,唯有靠家人不在家的时候自己锻炼,让自己能承受住身体的疼痛,在疼痛面前不再大汗淋漓,不在气喘吁吁。药物也不能增加了,要不然人还没能下去,头发就已经掉光了。想办法减少药物的数量的同时,增加自己抵抗疼痛的能力。
窗外的世界太诱人,她常这样想,也常常告诉自己,出去走走,不能一辈子呆在床上,万一哪一天她真得走了,留给家人的除了是回忆不完的苦和累还有什么呢?做饭,洗衣,收拾自己能收拾地地方,让家人回到家里有一个家的感觉。对,就这么做,于是,她一天天与疼痛斗争,与心志抗衡。
疼了累了,就挪到窗前看看外面的世界,听听楼下的声音,张婶买菜回来了,李婶叫孩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大,外面依旧那么平凡,可是对她却充满无限的诱惑。
她与世界就只那么一扇窗的距离,靠着声音,来辨别曾经熟悉的左邻右舍。她要冲破这个距离限制,一直在家里一个人努力地锻炼着,苦了累了听听外面的世界,看看书中的人物,日子也滑到了初冬,医生交代过了这个冬天一定要筹集足够的手术费用,尽早手术。
她知道,家里的收入仅够维持生活,高额的手术费,对她家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可望不可及。窗外的诱惑和身体的羁绊成了她不可逾越的障碍,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出去走走的愿望。
凭借着给家人一个家的感觉的想法,她渐渐地能洗衣做饭,能收做些简单的家务了。当再次复查的时候,医生瞪大双眼,问她怎么治疗的,她笑笑说:“一颗感恩心和渴望美好的愿望,就是最好的药。”
窗外一直在吸引着她的眼球,诱惑着她的身体,她一直在努力,努力地迈向窗外的风景!一缕清风,一弯明月,对她都充满无限的诱惑!然而对家人深深的感恩之情,又让她回归到人性的善良初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