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火
暮色降临,公园一角的木条长椅上坐着两人,一人坐这头,一人坐那头。
这头是一位衣衫不整的老头,右手握着一根手杖,满脸污垢,只有两颗眼珠在晃动,一看就像一个乞丐。老头脚旁放着两个鼓鼓的“蛇皮”袋,看样子像是他的家什。他从上衣袋里掏出一支烟,然后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一支烟,一股烟雾从嘴里喷出。
那头坐的是一位“红毛”小子,大约二十来岁,耳上打着耳钉,穿着花衬衫、直管裤。一看就像一位街头小混混。在老头烟雾的诱惑下,红毛也掏出一支烟,摸了摸裤袋,好似没找着火机。“老头,用下火机。”红毛命令似的口气。
“凭啥?我的火机不借,借火等于借财,你不懂吗?你这小子……”老头根本没把红毛放在眼里,不宵一顾。
“死老头,你有什么财,不就一个穷光蛋?”红毛没想到老头会这样小看他。
“好你个瓜娃子,老子世面见得多了。”老头把手杖一跺,木椅在颤动。红毛的屁股不自觉往外移动了一大节,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大爷,不好意思,不就想接下火吗,何必生气?”红毛立即转换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来,接吧!”老头不肯掏出火机,叼着烟,把头凑过来,猛吸一口,火红的烟头明亮地闪着光。红毛也叼着烟,凑过头来,两杆烟头相接,两口深吸,火红的光顿时映红了夜色中的两个一老一少的脸庞。
忽然,两人都惊诧地相视而望。
“爷爷……”
“小宝……”
“我找你四年了,小宝,你怎么在这儿……”老头紧紧拥抱着红毛,两行泪水在污黑的脸庞流出了道道。
“爷爷,我对不起你们……”
小宝自上学来,就被严格地父母管教着,成天就是埋在书堆里,看书、背书、做试卷。四年前,小宝初中毕业,考上了县城重点中学,父母望子成龙心切,一心想儿子考上名牌大学。中考刚结束,就花高价请家教,父母成天唠叨的就是学习、学习,以至于小宝一看见书本就头痛,与家教老师对抗,不想再读书。父母苦口婆心,他听不进半句话,父亲气得给了他两耳光,就是这两耳光,小宝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快四年了啊,一家人想尽各种办法寻人,没有一点结果,全家人成天以泪洗面。爱孙心切的爷爷不听家人劝阻,外出踏上了寻孙的路子,长年累月没有目的地寻找,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没想到就这样在三百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公园遇到了孙子,真是老天有眼啊。
爷爷紧握着小宝的手,老泪纵横:小宝,跟我回家吧,一家人没有你都快疯了,爸爸、妈妈、奶奶天天都在想着你、寻找你。乖孙子,爸爸、妈妈早想通了,这么好的社会,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找碗饭吃容易……
小宝抹着泪水,搀扶着爷爷一道走出公园,消失在城市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