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爷爷
周日,金河市市长兼市委书记覃先少的儿子、儿媳妇、孙子,女儿、女婿、外孙子,都回到了覃市长的家里。周日亲人全部回家,在覃家,这已经形成了惯例。覃市长说周日是家里的团圆日,一家人在星期天里聚在一起,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因为平日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忙啊。
中午,全家人吃完了周日的团圆饭,覃市长的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待了一会,也就都走了,他们周日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啊。
已经上了五年级的孙子覃骦,和已经上了初一的外孙子时晓亮留了下来。这似乎也是惯例。覃市长和他的夫人,市人大副秘书长殷香芹,都特别喜欢这两个孩子,每每的周日里都要把这两个孩子留下来,让这两个孙子痛痛快快的玩上一个下午。覃市长和夫人殷香芹知道,两个孩子素日里上学学习是何等的紧张,根本没有一点闲工夫自由玩耍,就是周六,他们的父母还要把他们送进补习班学习补课啊。
还别说,覃市长的孙子覃骦、外孙子时晓亮,还真的就把这每个星期日当做了他们的解放自由日了。在爷爷姥爷这个家里,地界大得很。他们可是撒了欢儿了,连打带闹,连吵带叫,连说带笑,连唱带舞,连蹦带跳,楼上楼下这屋那屋大屋小屋的折腾起来自由自在极了。
市长覃先少跟夫人殷香芹随便孩子怎么打怎么闹,他们都喜欢的不得了的。
今天这个周日里,覃骦和表哥时晓亮可真是有点玩出圈儿了。
覃市长家二楼有一间屋子,那是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让进去的。平日里大门锁得紧紧的。今天也巧了,那间屋门没锁啊,实际上是昨晚上,覃先少放完五百万元美金之后,欣赏完各色钞票之后,回卧室时,忘了上锁。
昨天,也就是周六,八点二十分的时候,金河市“五洋国际城市发展建设工程总公司”董事长霍海民,为了拿到金海市金街建造工程,亲自带秘书,给覃先少市长送来了五百万美金。在这之前,覃先少市长,不知道收下了多少个总经理、多少个董事长的贿赂款了。美金啊,欧元啊,人民币,港元啊,太多太多了,他自己真是不知道到现在已经收了多少了。他把收受的钱财,全部摆放到了二楼这间密室里。平时用红布单覆盖着,这些数也数不过来,查也查不清楚,点也点不明白的各色钞票。覃市长很像老葛朗台,特别喜爱欣赏现金,每个周六的八点到十点之间,或者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他都要走进这间密室,拉上窗帘门帘,打开屋内所有的灯,掀开蒙在钞票上的红布单子,一摞一摞的欣赏着欣赏着……
昨天晚上,覃先少和夫人送走了霍海民董事长之后,覃先少便一个人上了二楼,进了这个密室,开始心潮澎湃心花怒放的查点欣赏起了屋内那一堆堆一垛垛的各色的钞票。十一点多那么一点,他怀着一颗万分激动的心,忘乎所以的离开了这间钱屋。他关上门了,但没锁上,忘了摁大门的锁扣儿了。这不吗,覃市长的孙子覃骦外孙子时晓亮,一下子神不知鬼不晓的便拉开了这间钱库的大门,钻进了这间密室。两个孩子继续打闹嬉戏——
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你推我打的滚在了一起。
屋子光线暗淡,因为窗户帘都没拉开。
覃骦说:“哥哥,这屋这么黑啊!这满屋子里的都堆满了东西。爷爷怎么把书藏在了这个屋子里啊?”
时晓亮比覃骦大两岁。他说:“我把窗帘拉开,咱们看看我姥爷这里都藏些什么书吧。”
时晓亮刷刷刷的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了。
这是一间夕照之屋,这会儿,正值下午三点多钟,窗帘已拉开,这屋里投进了阳光,亮堂极了。蒙盖着钞票的红布单子闪闪的倒映着红光。
覃骦率先掀开了一张大红布单子。覃骦惊呆了。
时晓亮也惊呆了。
时晓亮把所有覆盖钞票的红布单子一股脑的都给掀开了。
一垛垛的各色钞票展现在了这两个孩子的眼前,这就是个银行的金库啊。
覃骦惊叹道:“天啊,我爷爷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啊!”
时晓亮惊讶道:“妈呀,我姥爷哪里来的这么许多钱啊!”
覃骦、时晓亮一时还没敢用手触碰那一垛垛一摞摞的成捆成捆的各色钞票。
时晓亮的爸爸,也就是覃先少的女婿时廉政,现在是金海市纪检委主任。时晓亮在家里曾听爸爸妈妈时不时的就谈论一些官员贪污受贿的案例。所以啊,小小的时晓亮也耳濡目染的受到了熏陶。时廉政同志很清廉很正派。时晓亮曾多少次看见爸爸在家里痛斥那些给他家送钱的大小官员,多少次逼着那些送钱的干部把钱拿走——
此时,时晓亮看着眼面前堆了一屋子的各色钞票。他知道了,姥爷是金海市市长兼市委书记,是金海市最大的大官。不用猜了,这些数也数不过来的钞票,肯定是别人送给姥爷的啊。姥爷这是在犯罪了,是接受了贿赂了。时晓亮看着眼面前金光闪闪的各色钞票,跟表弟覃骦说:“弟弟,这么多的钱,一定是别人送给我姥爷的啊。”
覃骦说:“那还用说啊,这钱也太多了。哥哥,你说我爷爷是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个大贪官啊?”
时晓亮说:“我姥爷肯定就是个大贪官了。大清朝有个和珅,就是一个巨贪。你看看,我姥爷这些钱,是不是比和珅贪污的还要多啊?”
覃骦说:“那是一定的。和珅没贪污过美元欧元啊。你看看,我爷爷这里是什么元都有了啊。”
覃骦、时晓亮站在钱垛的旁边,谈论着他们的爷爷姥爷贪钱的事情。
还在一楼大客厅里跟丈夫覃先少闲谈的殷香芹,突然问道:“那俩孩子玩到哪儿去了啊?是不是跑到二楼去了啊?”
就殷香芹这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覃先少。他一拍脑瓜门儿,说:“天啊!我可能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覃先少急急忙忙的上了二楼,大踏步的跨到了密室钱屋的门口,神经质的一拉门,自语道:“天啊,真的就忘记锁上大门了啊。”
覃先少拉开了大门,一眼看见了孙子外孙子正在查数着他的钞票……
覃先少大声喝道:“谁叫你们闯进这屋子的?住手!都给我住手……”
那俩孩子一块问道:“您这么多的钱,都是哪来的啊?”
此时的覃先少一时间情绪显得特别的稳定了,一个劲儿的笑着。他没言语。只是看着覃骦、时晓亮。
时晓亮问道:“姥爷,我知道,这些钱都是人家送给您的吧?姥爷啊,我爸爸说当官的收人家的钱,是犯罪的。姥爷,您犯罪了吧?”
覃先少看了看时晓亮,依旧笑着,没说话。
覃骦说:“爷爷啊,您这么多的钱,干啥用啊?爷爷啊,您数过吗?这是多少钱啊?多少美元?多少欧元?多少港元?多少人民币啊?”
覃先少笑着,说话了。他没接两个孩子的话茬。问道:“小骦!小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到金河金阳码头划船啊?”
覃骦蹦了个高,说:“当然愿意啊,爷爷,我们快去划船吧!”
时晓亮也特别的高兴,说:“姥爷,您能带我们去码头边划船,我连做梦都想着啊!”
覃先少乐着笑着,说:“你们马上下楼,等着我,咱们马上就去金河金阳码头……”
孩子吗,必定还都是孩子。一提到要到金河里划船玩,时晓亮、覃骦那真是把一切都忘了。两个孩子蹦蹦哒哒的下了楼,出了楼,在院子里等着覃先少。
在钱屋里,覃先少小心翼翼的把红布单子一条一条的覆盖在了钱垛上。他轻轻地把窗帘拉上,细细致致的把钱屋锁上。这才放心的下了楼。覃先少知道自己的孙子外孙子看见了他们不应该看见的东西。钱屋是自己的秘密,他们肯定会泄密的,所以啊,什么孙子外孙子的,都必须得去死了。
覃先少市长下了楼,到书房跟夫人殷香芹打了声招呼:“两个孩子要和我出屋到大门口玩玩,玩玩。”
殷香芹笑着说:“去吧去吧,跟孩子一块玩玩,会变得年轻啊,变得个老人少心。”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九分了。覃市长左手拉着覃骦,右手牵着时晓亮,这就走出了他家的大院。
覃先少跟两个孩子说:“咱们往北走,咱们不坐车了啊,爷爷、姥爷我有专车,可咱们是出去玩啊,怎么可以动用公车啊,到河边金阳码头,咱们走上个三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覃骦、时晓亮很听话,跟着覃先少往金河河边走着。
覃市长家的别墅坐落在金河市区段南岸,离金河不到二里地。不一会儿,覃先少领着覃骦、时晓亮就到了河边。顺着河边往东走,再走四十多分钟的路程,才能到达金阳码头呢。金阳码头是旅游观光游船停靠的码头。覃先少心里想,哪里要到金阳码头啊,顺着河边柳林道,再走上个五百多米,我就让你们两个小东西消失了。千万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没办法的,谁让你们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了我的贪腐机密啊——
不一会儿,覃先少就把覃骦、时晓亮带到了金河河岸一处柳林。
穿过柳林就到了一处与河水构成直角的水岸石台。
覃先少说:“小骦,小亮啊,来!到这个台上来,看看对岸的景色。”
覃骦、时晓亮,双双的跳跃到了石台上。还真的一本正经的朝北岸看着。河对岸的高楼大厦都在夕阳里泛着紫红紫红的光芒,看上去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美感啊。
覃骦、时晓亮,几乎都站在了石台的边沿,也就只差半步,就掉到河里去了。
此河段水深流急,别说是孩子,就是成人,在这里掉下河去,没有点过硬的水性,那也绝对是难以活命的。
覃骦、时晓亮,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河对岸夕阳里的美景。
在覃骦、时晓亮的背后,覃先少分开两手,左手对准了覃骦的后背,右手对准了时晓亮的后背,左右手同时用力往前那么一推,得了,扑通扑通……
覃骦、时晓亮,同时被覃先少推进了金河里。
覃骦、时晓亮,在水里挣扎了那么几下,立马就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了。
覃先少冲着河面叹道:“孙子们啊,你们原本不该知晓我的秘密的啊,爷爷、姥爷我实在对不起你们了,你们放心,国家允许生二胎了,我要命令你们的父母再各生一个孩子替代你们的。不过啊,绝对不允许他们发现我的贪腐秘密的。”
五点多钟,覃市长回到了家里。夫人关切的问道:“小骦、小亮呢?”
覃先少笑道:“他们都各自回家了。玩美了吧?说什么也不在咱们这儿吃晚饭了。”
“也好。”殷香芹说:“明天就上课了,他们的作业还没做完呢,早点回家,把作业做完了,省着老师又打电话找家长啊。”
当晚八点三十分,儿媳妇打来了电话,询问覃骦怎么还没回家。
覃先少笑道:“早就回去了,五点不到,就回家了。”
儿媳妇说:“真是玩疯了,玩了一白天了,还没玩够,这说不定又跑到哪儿玩去了。”
儿媳妇没放在心上。
八点四十五分,女儿打来了电话,询问时晓亮怎么还没回家啊?
覃先少依旧笑着回道:“回家了,不到五点就回家了。”
女儿埋怨道:“都让你们给宠坏了,这不知道又到哪儿贪玩去了。”
女儿也没放在心上。
晚上十一点了。时晓亮的妈妈打电话给覃骦的妈妈:“弟妹啊,小亮在你们家吗?”
覃骦的妈妈说:“大姐啊,这话我正要问你啊,覃骦到现在也没回家来啊……”
紧接着,覃骦的爸爸给覃先少打了电话,进一步询问覃骦什么时候离开爷爷家的。
时晓亮的爸爸也打电话追问覃先少,时晓亮是什么时候离开姥姥家的。
覃先少稳稳当当的作着回答:“下午不到五点走的,一点错都没有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金河水警在金阳码头北端,打捞上来了两具男孩尸体。
覃骦的爸爸妈妈,时晓亮的爸爸妈妈,当然还有覃先少、殷香芹,他们驱车赶到了金阳码头。看着两个男孩的尸体,一个个的都痛哭失声了……
覃先少市长悲伤了那么一会儿,劝说着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说:“孩子们太贪玩了。都怪我啊,我以为他们说回家就都回家了,哪里知道他们跑到河边上玩来了啊,都不要难过了,身体重要,工作重要,你们也都知道了,国家允许你们生二胎了啊,大不了,你们都再生一个两个的,再生孩子的费用,我和你妈妈全出就是了。”
处理完两个孩子的尸体。大家又都上班去了。
覃市长多忙啊。可无论他怎么忙,每晚上十点左右欣赏秘密钱屋里的钞票,那绝对是不能耽误的。可以说是雷打不动。这会儿,他在他的秘密钱屋里,一沓一沓一捆一捆的查数着欣赏着那各色的钞票。他一边欣赏查数,一边自语着:“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啊,我是老虎吗?也许是最惜钱最爱钱最疼钱吧,应该被称为巨贪的大老虎啊,要说这话也对啊,虎毒不食子?我没食子啊,我只不过整死了我的两个孙子罢了,有谁能说我是虎毒食孙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这俗话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覃先少把覃骦时晓亮推进金河的那一刹那,一个在柳林里挖掘鱼饵蚯蚓的老人,把覃先少的罪恶看得个一清二楚。老人叫魏昌盛,七十一岁,退休前,是金河市信访办公室主任。他不仅在电视新闻里常看见覃先少,在职的时候,也曾接触过多次的,他讲话了,就是扒了皮也能认出骨头来的。就在这夕阳的紫红的光里,就在覃先少把两个少年推进金河那一刹那,魏昌盛还没来得及大喊,一阵刺心的绞痛,他两眼一抹黑一下子就晕死过去了。过了那么好长一段时间,魏昌盛总算是醒过来了。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下。魏昌盛狠劲的揉了揉眼睛,慢慢的走到覃先少那个犯罪的平台。他自语道:“覃市长覃书记,你忒作孽了……”
回到家里,魏昌盛把覃先少杀人的经过讲给了老伴。他表示立刻报告给市纪委。老伴说什么也不答应。老伴说:“不行啊,没凭没据的,光凭你嘴说,那是没人信的。”
魏昌盛说:“我打电话把儿子叫来,商量商量。”
魏昌盛的儿子魏民,四十二岁,现在是金河市建委副主任。四十分钟后,魏民到了父母的家里。听完了父亲的叙述。他说:“这事必须到纪委举报!”
正巧中央反贪视察组来到了金河市。也就过了七天,覃先少就被视察组带走了。
半年后,在异地,覃先少被判处死刑。
在接受调查组询问的时候,覃先少的妻子殷香芹很有些感慨,她擦着眼泪说:“老覃贪财爱钱如命,我知道,可他贪出了格了,虎毒食孙了。老覃是真狠毒,少有少见的虎毒食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