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得见的风景
你望着窗外,我望着你。
夏日的黄昏总是最美,倒不是说春日或秋日的差劲,但总感觉缺点什么——铺天盖地的气势,对,就是气势。这么说来,上帝也许是个粗心的画家,此刻的夕阳也许只是他不小心打翻在画布上的橘子汁,浓墨重彩,肆意铺陈。我眼角的余光同你的眼神在远处的天空交汇,我如是猜测着。你在这个座位坐了多久呢?一周,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说实话,我也记不清了。
摄人心神的金光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致命的绛紫色,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颜色,我就想到了女王长长的衣裙下摆上的褶皱,还有荒野里摇晃着的罂粟,尽管我从未见过它们,那你呢?此刻望着窗外的你,又在想些什么?是在想黄昏的神奇,魔术一样的神奇吗?我完全赞同,一天里,只有在这个时候,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空间的转换,我想霍金的《时间简史》一定是在无数个黄昏中诞生的。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我对你一无所知。你坐在窗边,盯着窗外调色板一样的天空,我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被窗外的景色,以及窗边的你。你那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呢?大概是蓝色,海一样的颜色吧。关于那天的细节,我能想起来的其实很少,我只记得一两件不同寻常的事儿: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管理员安静地坐在那儿,从前吱吱作响的电风扇也好像突然失了声一样……你无辜地沉默地坐在那儿,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天,这么一瞬间,有这么一个人的世界为你按下了静音键。
爱情是什么?化学家说它是一场正在发生的化学反应,作家说它是想触碰又缩回的手,诗人说它是面对迷途航船的星辰,不受时间的愚弄不因生命的短暂而变迁。那爱情里最美好也最痛苦的暗恋呢?它是一个人的爱情。
白日里的激情如潮水般散去,天空却迎来了它真正的精灵——紫色,浪漫而多情的颜色。窗外一对小情侣经过,似乎在吵架,女孩子气鼓鼓地往前走,男孩在后面笑吟吟地踱着步子,有时候女孩忍不住回头看看,男孩就对着她扮鬼脸……我觉得有点搞笑又有点感动,我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时,你笑了一下,微薄而色浅的双唇轻轻抿起,右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极了湖中央突然荡起的涟漪,黑亮的眼眸里闪着淡淡的光。天知道,我为什么会看得那么清楚!一笑倾人,惊艳过后却是更深的担忧:是有女朋友了吗?就像刚充满又突然被放掉气的气球一样,瞬间缩回原形。
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的专业;知道你看书时喜欢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转着笔,有时会带着耳机,有时则不会;知道你喜欢喝那种由内到外散发着苦涩的黑咖啡,喝的时候脸上会露出满足的表情,像刚吃到了鱼的猫咪那样;知道你喜欢读诗,最喜欢的是叶芝的《当你老了》……我像个侦探一样,在你存在的这片小天地里孜孜不倦地找寻着关于你的蛛丝马迹,我对你如此了解,像个老朋友一样,却不能在遇到时问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天空中最后一缕色彩在慢慢消散,也许是上帝正在为明天铺上新的画布吧,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把脸转过来了,我第一百次决定好好地看一下你,却又在一百零一次找各种奇怪的理由——脸上突然冒出来的痘痘、油腻的刘海……说服自己,不要看!我怕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吓坏了你。于是周而复始往复循环。
夜幕降临了,会有明月来装饰我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