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针线筐
母亲去世有些年头了。母亲手上遗留下来的物件已经不多了。年前家里扫尘。媳妇把柜子里底下一个长年不用的老藤筐要当垃圾扔掉去,被我看见了。
睹物思人,我当即说:
“那是母亲用过留下的针线筐,不要扔,留着。”
媳妇一头雾水!
这是一个圆柱形的树藤编制的筐子。它高二十厘米多一点,直径五十多厘米,如筷子一般粗细的木藤来回交织编制成的,十分牢固实用。几十年时间过去了,针线筐的颜色一片灰暗,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淡黄色。
回忆那时人们的衣装,不光颜色单调,而且几乎都打着补丁,不管是棉衣,还是单衣,不管是外衣,还是内衣。奉行的是: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精神,很少看到有人长时间穿着新衣。除非过年过节,或是结婚做“新人”的那么几天。
见物思亲。想起母亲一手带大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另有个弟弟叫“三崽佬”在六岁时得了“急性脑膜炎”不幸去世。在上有老,有爷爷奶奶,下有我们四个。操劳家务一生的母亲,该有多辛苦,可想而知。人生四件事:衣食住行,那一样不让母亲操碎心。靠父亲一个人当营业员的工资收入、母亲和我与弟妹还要做家属工,例如削竹筷子,纺火麻绳等,赚钱补贴家用。母亲还要买菜做饭操劳家务活。缝补浆洗衣服也落在母亲肩上。现在想来,母亲重担真是不可思议。但母亲确实就承担了几十年,直至我们四兄弟姐妹外出独立工作生活,母亲才松了气。
母亲的针线筐体积大,放的东西也很多。除了有针线,剪刀,尺子,浆糊碗和各种新旧布条外,还有我的玩具也放在里面。例如:弹珠(玻璃球),包包子(香烟盒纸折的三角包)等。母亲白天要做饭炒菜等,缝补衣服做布鞋,只好利用晚上。我和弟妹往往和母亲围坐在大方桌边,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做作业,母亲缝补衣服。经常是我们作业做完了,母亲还在做针线活,直至深夜。
小时候,我们小孩子天天都“打赤脚”。尤其是男孩子,除了冬天的几个月,我每天早上一下床就“打赤脚”去上课。要进高中读书了,母亲日赶夜赶早早为我做了两双布鞋。还买了一双解放鞋,说是雨天穿。这时是十五岁的我才开始有鞋穿了。看到今天我的孙子各种胶鞋球鞋换了一双又一双,花花绿绿的塞满了鞋柜,真是感慨不已。
母亲年年都会在过年时给我们几兄弟姐妹做一、二套新衣,尤其是我这个老大。那时是兴把裁缝师傅请到家里来做。母亲也要把裁缝师傅请到家里来做几天,按天付工资,每天包两餐饭。母亲说是“划得来”。裁缝师傅自带缝纫机、针线等工具,女徙弟一头挑着缝纫机,一头挑着放着工具的小箩筐随师傅东一家西一家地上门做衣裳。东家则准备好各种用布、棉花等等。母亲为节省用布,往往提前几个月就着手准备,除了买新布新棉花以外,更多的是拆洗旧衣服,把还能够用的衣料从旧衣服上拆下,作为做新衣的贴边,衬托,口袋布等。穿新衣服是我每年最美的记忆。
母亲缝补衣服总是会尽量做得细致一点,针线活好一点。不但注意补丁布与被缝补的衣服颜色的保持一致,针脚也缝的十分细密,穿这样有补丁的衣服也十分漂亮贴身。母亲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我们四兄妹补衣服,花白的头发,粗糙的大手拉着细细的线,一针又一针的情景,至今在脑海里仍然十分清晰。今天看到母亲留下的针线筐,我仍然十分怀念慈母点点滴滴的恩情,心中感到阵阵酸痛。
孟郊的《游子吟》又在我眼前浮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