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相聚(散文)
这世上,有一种惆怅叫别离,有一种痛苦叫思念,有一种缘分叫遇见,有一种幸福叫相聚。
相聚,是彼此交付一段美好的时光,把各种平凡的情感,譬如想念、牵挂,放在调色板上,搅拌、调匀,然后执一支五彩的笔,慢慢地涂抹、着色,将空白的纸张填充丰富的色彩,绘就成美丽的图画,让生命显得完美无缺,让回忆更加隽永甜蜜。
虚拟的网络,因为有了相聚,生活才有了真实;冰冷的鼠标,因为有了相聚,才有了共同的点击;琐碎的日子,因为有了相聚,才有了精彩;陌生的人群,因为有了相聚,才汇集成了友谊的河流。
聚时惜惜,情之切切;别时依依,心之戚戚。“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对夫妻团聚的期待;“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是对亲友相聚的回答;“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是对男女聚首的渴盼;“最是一年春好处,落花时节又逢君”,是朋友偶聚时由衷的喜悦。
生活中若没有相聚,将会是多么的苍白和空虚。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情感需要去维护,有太多的心情需要去表白,有太多的分别需要去倾诉,有太多的缺憾需要去弥补,而相聚,就是最好的方式。相聚是感情必要的磨合,如链条和齿轮一样,咬之愈紧,愈是难以离分;相聚也是情绪自由的放飞,打开记忆的闸门,让往、趣事历历在目,让思念一泻千里,让烦忧随之风消云散,让情意的分子萦绕于茶雾之断、酒香之端、呼吸之端,愈凝愈浓。
现实中相聚的方式很多,不拘一格,随性而定,根据朋友、心情和场合的不同选择合适的方式。亲友聚集,觥筹相错,无拘无束,是一种传统式相聚;KTV中朋友引吭高歌,激情四射,是放松式相聚,夏日午后,同学相约茶楼,看茶雾氤氲,任时光流转,是休闲式相聚;牵手妻儿野外郊游,看春光烂漫,草翠柳绿,万紫嫣红,是体验式相聚。
艺术中也有相聚,它不是简单的构成,而是巧妙的组合。书法中的俯仰成姿、相辑成趣、黑白相间是结构上的聚势,黑夜中孤独的自白,与灵魂的对饮是思想的聚合,诗歌中摘取心灵中最柔软的花朵,用文字抵达心灵的彼岸,是心灵的聚集,音乐中滑过的颤流产生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是各种音符组成的声音元素与灵魂的撞击。缺乏这种相聚,就没有中华汉字的奇偶方正,就没有灵魂的震撼、听觉的盛宴。
相聚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或超凡,或入世,或平淡,或激昂,或率性,或深沉,随心所欲,依性而定。竹林七贤往返于山水之间,谈修论道,笑隐江湖,是何等的淡泊和洒脱;范蠡携手西施,驾一叶扁舟,泛于五湖之上,白首聚老,是何等的逍遥自在;还有,陶渊明与田园和自然的相聚,苏东坡与赤壁和西湖的相聚,梵高与向日葵与寂寞的相聚,甚至弗洛伊德与精神和梦的相聚,无不如临仙境,令人称羡,创造了一个深不可及的精神世界。
穿过历史的长廊,我们发现,相聚有时能改变人生,成就梦想。除了友情、爱情外,有的为了共同的爱好、兴趣,有的为了理想、信念的追求,而这种相聚往往更加富于魅力,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勇敢冲破篱笼,相聚成都,当垆卖酒,成就才子佳人的美话;荷西与三毛在撒哈拉大沙漠寂寥独特的相聚,拉开了他们凄美的爱情之旅;马克思与恩格斯在英国伦敦的相聚,开启了酝酿《共产党宣言》的序幕;比尔·盖茨与保罗·艾伦湖畔志同道合的相聚,创造了微软风靡全球的网络年代。王者亦是,“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曹操揽天下英才,聚八方贤流,实现了他逐鹿中原的恢宏理想;毛泽东与少年同学相聚于岳麓山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与革命同道相聚井冈,挥斥方遒,浪遏飞舟,书写出豪气干云的辉煌人生。
不能相聚,也是一种痛苦。迢迢牵牛心,遥遥织女情,他们隔着冰冷的银河相望千年,泪眼欲穿,是怎样的一种悲戚?这是传说,当不得真,但人生能相遇相识,甚至相知相济,却欲再相聚首而不能,实为憾事。那种唯一的履验,弥足珍贵。落魄才子鲍仁与苏小小于西冷湖畔相遇,别之次年,再见时恰逢那年冬天凄凉的葬礼,一代名妓,红颜薄命,芳魂消陨,“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绾同心结”,那是怎样的凄凄之情?伯牙高山流水觅知音,与钟子期古琴台相遇,相约来年再见,却盼来子期命赴黄泉,遂断琴绝弦,终身不复鼓,又是怎样的痛彻肝肠?他们虽缘悭一面,却流传千古,因为造化弄人,知音难聚,他们因为相聚而美丽,因为失聚而孤独,可见相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们就如沧海一粟,在浩淼的海洋里奔腾,只有聚首碰撞,才能成就浪花一朵;如浮尘一粒,在宇际中漂流,只有相互包裹,才能拘出祥云一片。相遇诚浪漫,相知可珍惜,但时时相聚才是最可贵的。没有相聚,再浓的茶香也会变淡,再甜的桔汁也会变涩,再深的情也会慢慢忘怀。
世事如棋,人生难料,每个人都为生活而奔波,也为琐事而羁绊,但生活不应该只有忙碌。在空闲的时光,不管有无春花秋月,夏樱冬雪;有无美味珍肴,笙歌妙舞,请记得常与你牵挂的人相聚,劝君少理闲杂事,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未必不是一种生活的更高境界。
朋友们,相聚吧!让生活没有遗憾,让回忆不至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