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五十多岁了，是个鞋匠。吴局长五十多岁了，是民政局局长。
　　 两个人小时候一块生活在大杂院，是光腚玩的伙计。吴局长的爸爸是教师，他从小成绩好，大学毕业后就从政了；张老头的老爹是烧锅炉的，他从小脑袋瓜就不开窍，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务农了。
　　 别管小学还是初中，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一次吴给别人打架，张出于义气冲锋在前，被人家狠狠揍了几下子，为此还住了几天院。吴上高中，每逢假期，就找张玩，甚至在他家住几天。
　　 吴大学毕业后，仕途顺利；张住在县城郊区农村，土地被征用了，就打工补贴家用。“贵易交，富易妻”，可两个人还是老味，每个周末就在一家小吃店聚聚，叙叙旧，其乐融融。
　　 每次聚会，吴都考虑张的感受，他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点些低档的菜，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结账时，吴要结账，张不愿意，考虑到张的感受，两个人轮流坐庄。
　　 吴当上了民政局局长，张打点零工，收入一直不理想，最后就在民政局门口修鞋。吴上班下班，看见张，有时礼节性地打个招呼，或者丢个眼色，吴很知足，一直保持距离，象征性地点一下头。只有两哥俩在一块聚会时，彼此才毫无顾忌，称兄道弟。
　　 这天，两哥俩一如既往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喝酒，民政局里也来了几个喝酒的，竟然没有发现他们。“菜过五味，酒过三遭”，那个桌上就有人发牢骚，其中有一个所谓的宋副局长更是指点江山，对局长评头论足，言辞甚是不敬。
　　 老张碰碰吴局长的胳膊说：“老弟，说你呢！”吴局长淡然一笑，说：“年轻人就这样，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来，接着喝！”
　　 那帮人撤了，竟然没有发现他俩，老哥俩接着喝，慢慢聊。老张说：“平时宋副局长对你点头哈腰，没想到是这种小人！”吴局长不以为然，说：“官场就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见怪不怪！像咱这老味，那才叫舒服！”
　　 老张头在局门口补鞋，听到太多局里的事情：宋副局长这个人太阴险，靠着上边的关系，给局长使绊子，一心想取而代之。
　　 这天，宋副局长喝多了，线人告诉他交警下班了，于是肆无忌惮地开着车回家。没想到车刚起了几步，酒友还没有离开，就撞人了，撞的人竟然是张老头。
　　 宋副局长因醉酒驾驶惹上了官司，饭碗也丢了；张老头住进了医院，生命奄奄一息。
　　 吴局长去看张老头，张老头拉着吴局长的手说：“弟弟，一辈子了，我们还是老味！”
　　 吴局长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旋，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你又何苦呢？最好的日子就是咱俩相处着，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