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前，小王十八岁。
　　 燕子和小王同龄，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因当时入学排位时，班主任突发奇想，按学生姓氏笔画多少分前后，恰巧两人成了同桌。
　　 一晃，匆匆五年过，美好的大学时光就要结束了。
　　 毕业离校时的聚餐晚会上，两人当着同学、老师的面坦率地公开了恋人身份。在同学们惊呼、喝彩、祝福声里，班主任还故意一惊一乍地大声开着玩笑、说起幽默的话，呀，同学啊！学校是不予许谈恋爱的，你们这保密工作做得好啊，悄无声息瞒过了多少双眼睛，要是我早一天发现了呀，至少也得给你们两个把这位子给动动、调调，是不？呵呵……
　　 当年，小王放弃了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留校任教机会，燕子也毅然舍弃留在就读城市一家三级医院的工作，与相送的老师、同学依依挥手作别，两人一起回到了小王老家那个偏僻、缺医少药的乡镇卫生院工作。
　　 毕业工作一年后，两人领了结婚证，并约定当年“五一”举行婚礼，一切从简，只叫来平日里走动的亲戚。
　　 渐近结婚的日子，他们在卫生院附近一家租了一间大约十五平方的东屋，外加一个几平方的小厨房，月租金二十五元；另外，添置了一张简易的木床、一个菜橱、一个小饭桌和两个小马扎，这就是全部值钱的家当了。
　　 结婚前几天，燕子深情地对小王说，不是还剩下八百块吗？结婚总要给你添置件做新郎的新衣吧。
　　 小王乐呵呵回着话，行，明天休班，我们一起进城去买新衣服去。看看你，昔日漂亮的校花，跟我来到这偏僻落后的乡村，连一件漂亮的裙子都没有，后悔不？
　　 哎吆吆，看看我的高材生郎君说的，我后悔了咋地吧！其实，开始还真有点动摇，不仅是来自城里工作的爸妈疼爱不舍的善意劝说，不远千里离家跟你来这个靠“老三件”诊病的卫生院工作是否适应？还多少有点担忧，哪天你这个温文雅尔的白马王子变成个白眼狼欺负我，我可是举目无亲、孤立无援无处说。
　　 啊，傻妮子，我会吗？
　　 哼，就知道你不敢！考验了你五年，要是心里没点数，我能舍弃优越的条件跟你来。哈哈……
　　 哼，还说呢，你来了，我失宠，娘拿你当亲闺女待，记得不？那次因和你拌了几句嘴，娘不依不饶拧疼我耳朵都不算完。还有那天你抢救一个喝农药的邻村病人，一整天没顾上吃口饭，我娘让爹杀了家里的老母鸡，给你炖的鸡汤来回热了好几遍，肉、汤不肯让我尝一点。
　　 嗯，那次娘炖的鸡汤真好！哼，看你馋的那个样，要不是可怜你啊，才不会给你剩下那大半碗。
　　 唉，咱这农村条件苦，群众看病难、看病贵，小病不就医、拖成大病，大病没钱治在家等，耽搁了多少生命啊！“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状况啥时能好转？再说了，你我一人一个月二百多块钱的工资也帮不了多少患者呀。
　　 嗯，前村的一位老人还夸你那，说今年地里种的花生收成好了，一定还上你给他垫付的二十元药费。
　　 呀，你咋听说了。我让他不要说出去，这……
　　 好了，亲爱的，燕子不但不怪你，还要给你个特别的奖励，过来、过来，靠近点！“么啊……”一个吻。
　　 呀呀，我的个娘，能再鼓励一个不？小王笑的春暖花开。
　　 哼，得寸进尺了是不？看下次表现，酌情考虑。对了，你说如果当时你选择了留学任教，我留在哪家知名的三级医院工作，会是个啥境况？不过，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正如你决定放弃留校时给我说的“作为一名医学生，选择去偏僻最需要的地方‘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大幸与不幸，贫穷与富有交织，痛苦与甜蜜交融，在追求充实完美的精神生活历程中，不忘初心扎根奉献的这方土地，一定能辉煌我们医者最真实的天空”，这些话一直深深感染着我。
　　 呀，动情了，还是谬赞我？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要嫁人喽，小燕子穿花衣，去买新衣服吧，一人一件最公平。
　　 县城一家服装店试衣镜前，小王试穿一件看好的西装，含情脉脉的燕子一旁上看看、下瞅瞅，不是扯扯衣袖、就是整整衣领。
　　 燕子，你看行不？
　　 好，新郎服，就它了。
　　 小王拿起挂在服装店衣架上的衣服，傻眼啦！进门时摸摸还在兜里，钱哪？老板你看见有谁动我的衣服吗？兜里的装的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
　　 啊，对不起！这人来人往的，没注意呀。
　　 惊愕中，燕子责怪自己只顾帮小王试衣服，却忽略了装着全部家当衣服！
　　 钱丢了，已是定局，不管它对你有多么的重要，你又倾注了多么热切的期盼，它确实已盼不回来了。痛恨的是，钱不是不小心弄丢的，而是被可恶之人昧了良心偷去的。
　　 如一场恍惚的梦，碎了小王、燕子想在结婚时穿的体面光鲜一点的念想。他俩搜遍身上所有衣袋，凑一起还不到五元钱。两人饭没吃，急匆匆回家了。
　　 路上，燕子闪着泪眼，我没看好钱，你反倒安慰我，咋没一句埋怨话？
　　 小王嘿嘿一笑，小傻瓜，钱算个啥？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你爱着你爱的人，你爱的人也深深地爱着你，这比啥都重要！
　　 哼，你才大傻瓜、大冬瓜！幸福的甜蜜里，燕子双眼盈满泪花花
　　 结婚喜庆的日子，没穿上新衣的小王是新娘眼里最美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