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里玉皇庙忆古
清代翰林薛书常在他的《灵宝县脉论》中有这样的诗句:“三圣母爱灵宝岘山修洞,玉皇爷爱灵宝磕底筑宫。”这里说的“玉皇爷磕底筑宫”就是指科里村的玉皇庙。
科里村古时候名叫磕底村,是因朝拜玉皇庙而得村名,意思就是“磕(头)底(地方)”,解放初期为了摒弃封建迷信,就用谐音字“科里”代替了旧村名。村子自东南向西北长约四华里,呈一字长蛇阵分布,分五个村民组(包括陡沟自然村),一千二百余口人。在村子偏北的地方,有一块宽约二十丈、长约四十丈的土崖,像一只“巨龟”伸出“头”朝向前方,这就是曾经远近闻名的玉皇庙旧址。
玉皇庙建筑群占地约一万五千平方米,有庙宇六座:正中是丹墀高耸的玉皇殿,殿前是宽约十丈的广场,广场前面是两座紧挨着的献殿,献殿前是一个更大的广场,再前面正对着的就是玉皇庙大门了。玉皇殿身后的东北边是娘娘殿及其献殿,西北边是马王庙,没有献殿。在玉皇殿及广场的西边崖边,各建了一个钟楼一个鼓楼。大庙高墙四围,唯一和外界相通的就是朝西南的“龟头”庙大门,大门外有一道长五六十米、宽三四米的陡坡,与贯穿南北的村道相连。玉皇庙建筑群中,除了马王庙略显拙朴以外,其余无论是正殿还是献殿,都建得高大雄伟,气宇轩昂,尤其是玉皇殿,需要登上九级台阶才能进殿。各大殿均是粗壮的柱顶架梁,斗拱建歇山重檐屋顶,砖砌外墙琉璃瓦,屋脊和挑檐上全是烧制的吻兽、脊饰,方砖铺地,墙涂彩绘,雕梁画栋,图案精美,真可谓金碧辉煌,光彩夺目。殿内贴金彩绘的玉皇大帝及各路天神塑像高大威严,栩栩如生。献殿内各种祭祀朝奉的供桌、烛台、香炉、功德箱器具齐备,晨钟暮鼓,庄严肃穆。玉皇庙的东、西、南三面临崖,只有北边接着地块,再加上建筑高大,庙宇四周古柏参天,无论是从铁岭塬下川,还是从川口峪出谷,甚或是从西边虢州街东望,高崖之上重楼宇殿,周围森柏苍翠隐映,十分壮观醒目。
玉皇庙除了主体庙群外,还有很多附属建筑设施。坡下朝南正对着一条约一里长的甬道(也是村道),甬道口建有山门和山门堂;正对着庙坡约二百米的地方,是为玉皇爷唱戏的大戏台;庙坡下边甬道的西侧有一方宽约五丈长约十丈的大水塘,是为饮马池(俗称莲花池);饮马池的北边,也就是玉皇庙西崖下村道西边,有一块约十亩平展的庙地叫锣鼓场,这里是每年祭祀或“朝王”时各处来的锣鼓器乐停歇的地方。庙坡的东侧是一道宽六七丈的庙沟,庙沟口的东崖根有一正一偏两座院落,正院有两孔宽大的窑洞和窑前加盖的窑房,两侧是数间厢房,前面是门房,是一个完整的四合院,这里住着守庙的道士和管理庙宇的勤杂人员;偏院有三孔窑洞和几间低矮的瓦房,住着种庙上土地的租地户及部分勤杂人员,人们称此处院落为“道院”;道院外是一处宽大的场地,农忙时当做麦场用,祭祀或者各地来“朝王”时,是各处队伍停歇的地方,也是平时玉皇庙的道士做道场法事的地方。
据说玉皇大帝的生日是农历三月二十七,每年的这一天是玉皇庙最大的朝拜祭祀日子,人们管它叫“朝王”。到了这一天,分布在方圆二十五里(里是行政单位)的各路“神仙”,都要来“觐见”朝拜这位天庭“最高领导人”,要进行隆重热烈的“朝王”活动;加上此前一天此后一天,也就成了科里村延续几百年的古庙会。最后一次的“朝王”活动是在上世纪的二十年代初,距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古庙会则延续到了1958年人民公社化的前夕才终止。
每一年的三月二十七这一天,各“里”的队伍早早就来到了玉皇庙前的山门堂外集中,“朝王”的队伍包括:抬神像的队伍,抬供品礼品的队伍,仪仗队伍,礼仪祭拜的队伍和锣鼓器乐队伍。所有参加活动的人都要经过精心打扮,其中抬神像和抬供品的队伍还要披发赤臂,扮成“马子”,身披挂满铃铛的彩衣。一旦庙上传来前面一里的“朝拜”活动将要结束,在山门堂外等候的第二里队伍的“马子”们便做马奔跑的样子,队伍快速地通过甬道上了庙坡,然后在献殿前的广场上开展祭祀“朝拜”活动。抬祭品和礼仪朝拜的队伍进殿献上各种礼品,焚香跪拜唱颂歌;殿外的广场上锣鼓喧天,器乐和鸣,鞭炮和三眼铳响个不停;“马子”们则踩着锣鼓点,开始又摇又跳,队形舞蹈姿态变换多端,肩上的“神仙”也随着舞蹈左摇右晃,本里的“朝拜”活动达到了高潮;也有部分“朝拜”队伍在献殿后玉皇殿前的小广场进行活动。随后是娘娘殿、马王庙的朝拜活动,则相对简单得多,大多是在“朝拜”玉皇大帝时分出部分人手,再去别的几个殿做一番祭拜。
“朝王”仪式结束退下庙坡后,祭祀队伍的人和“马子”都去东边的道院场歇息,锣鼓器乐队伍则去了锣鼓场继续热闹。随着“朝王”队伍越来越多,锣鼓场上的鼓乐队伍也越聚越多,你方擂罢我登场,或者是你擂我也擂,你响我也响,各路鼓乐手竞显身手,神态各一、鼓点各一的鼓乐队伍不但使参演者卯足了劲,使出浑身的能耐投入其中,更是引来了众多的围观群众,往往是里三层外三层,尽情地享受着欢乐的场面气氛。因为是一年中最隆重的“朝王”日子,所以除了参加祭拜活动的信众外,四乡十里八村的人们,远处的还有陕西的、山西的外省人也都来科里村观看“朝王”盛会,大庙内外、锣鼓场、道院场、三门堂,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不光看热闹还唱大戏,戏台上给玉皇爷唱的戏通常是从下午就开始,一直唱到后半夜,人们叫它“连二本”或“连三本”,即要唱够完整的两本或三本戏才算结束,让戏迷们大呼过瘾。
除了观“朝王”看大戏,就是赶庙会了。科里村是南北细长的村子,集市也因地形而宜,山门堂内外、甬道村道两旁、路两旁的场地、庙沟、树园子、戏场周边,都是商贩们摆摊经营叫卖的场所。饮食摊市上有石子火烧、凉粉、醪糟、炸油片、炸油不泛儿等各种小吃;牲口集市、农贸集市样样火爆。卖布卖鞋卖刺绣的、卖针头线脑的货郎担子,尤其是卖银首饰、卖绸缎和丝线的摊点前,常常围满了大姑娘小媳妇。一些耍猴的、卖当的、拉洋片的,诱人的吆喝声早把孩子们给吸引住了。算命的、看相测八字的、各种讲经劝道的,还有卖桃木梳子的一边来回走一边嘴里“刮子——刮子——”的叫卖声不绝,熙熙攘攘使人眼花缭乱,南腔北调让人饱了耳福。
玉皇庙建于何时,人们已经说不清了。不过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大庙改成学校时,有人见过庙院广场的东侧安放有七八个驮碑石龟,其中大部分龟背上已经没有驮的石碑,只有两个上面有碑,其中一座上写有“明成化年间重修”的内容,也就是说,大庙的修建肯定在明朝中期以前,因此科里村就有了先有庙而后有村的说法。科里村由于地处东西南北交通要道的交汇处,其地理优势使它成了鸿胪川和灵宝境内的重要地理坐标,加上它又是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祭天拜神的重要场所,其庙宇建筑地处险要,雄伟壮观,气势森然,难怪薛翰林在《灵宝县脉论》里由衷地赞美了它。
玉皇庙的神像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末被拆除掉,也一并拆除了山门及山门堂,去掉了钟鼓楼的大钟鼓和各种祭器供桌,停止了道教宗教活动,只剩下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七的古庙会,这个唯一和玉皇庙有联系的活动了。道院里的道士无道场法事可做,很快就四离五散了,只留下一个外地逃荒过来的贫苦人做看庙人,平时对庙院打扫看护,雨天查看排水情况,若有漏雨或者坍塌险情及时报知村里解决。没有了神像和道事活动的玉皇庙,先是驻扎过往的各路队伍,后来成了村里办公和村小学的占用地,改成了开会、办公、办学、教师住室、卫生室等公共场所。
1958年破除迷信,玉皇殿里原来被涂抹上泥的壁画被铲除,庙院里的驮碑石龟搬走不知去向,庙院周围合抱粗的几百年柏树被砍伐掉,进了大炼钢铁的小高炉。道院和道场、庙上地产包括锣鼓场土改时都分给了农户;庙坡下的饮马池(莲花池)也由水塘改做了农田,只剩下庙坡不远处的老戏台还在给高高在上的玉皇庙做伴(上世纪八十年代也被拆除)。
玉皇庙解放后近二十年的时间,除了做过村里的办公场所和学校所在地,还陆续办过川口公社的农业中学和四村联合小学。1968年科里村拆除了大庙,在原饮马池旧址新建了学校和大队部,原来雄踞在铁岭塬下灞河岸边的玉皇庙变成了一片废墟。同时,人们又挖掉陡坡打窑修院,西边崖边下建造了生产队的饲养场,东边庙沟崖上批宅基地挖掉了庙院的部分地基,剩余的崖头变成了荆棘丛生的荒草窝,后人很难想象这里曾经的兴盛景象。就这样,玉皇庙便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只剩下庙沟、庙坡、道院场、山门堂、锣鼓场这些地名至今留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