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阶
　　
　　 最后一次
　　 从石阶上走过
　　
　　 他佝偻下腰身，重重地踏了一脚
　　 想把肿胀的岁月都踩扁
　　
　　 统统
　　 塞进变质的竹笺
　　
　　 他惊恐万状地
　　 抬起脚跟
　　 油光可鉴的鞋底，沾满了
　　 几只蚂蚁的尸体
　　
　　 好像，它们是从他的童年
　　 翻山越岭
　　 爬到了现在
　　
　　
　　 【二】野百合
　　
　　 一枝野百合
　　 不合时宜地
　　 踩着仲夏的尾巴
　　 盛开
　　
　　 纤弱的根须
　　 站立在几寸倾偃的废墟中
　　 独自守望
　　
　　 当一群飞鸟从头顶袭过
　　 它总在苦苦地冥想
　　 每一浪荡漾在芦苇丛的萤光
　　 都是一粒从云空撒落的
　　 月光
　　
　　
　　 【三】蚕
　　
　　 啃食的每一片桑叶
　　 都蚀进血肉
　　 被缠绕成丝线
　　
　　 每一根
　　 从它身体里抽剥出的细丝
　　 都是
　　 一只被折断的翅膀
　　
　　 终于，在一个漫无边际的
　　 昏夜
　　 它雪白的羽衣
　　 褪尽在一双温柔的掌心
　　 被一束流浪的月光
　　 悄无声息地
　　 埋葬
　　
　　 剖开它奄奄一息的心脏
　　 只剩下
　　 它唯一啜饮过的
　　 上帝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