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收获】我的红苕情结 (随笔)
前些日子,农村的亲戚送来刚收获的红苕,心中喜悦,急忙洗些放进蒸锅里开火蒸。不一会,随着氤氲热气,一股香甜的红苕味道弥漫开来,不禁引人垂涎,记忆的闸门也随之打开……
家乡的土地天生就适合红苕生长,坡坡坎坎的泥土里,红苕藤向四周蔓延,葱绿和茂盛,把山沟、田野都覆盖了。而红苕就隐藏在根部的深土里默默地成熟,如同山里人,不张扬,老实巴交,朴实得有点愣头愣脑。
那时在乡村,生活还是很苦的,贫瘠的黄土地上小麦玉米产量低,无法满足人们填饱肚皮的需要,于是在冬季漫长的岁月里,红苕成了常见的口粮。
到了阴历八月初二,老人说是开“苕源”的日子,就是地里的红苕从这时起就可以收获了。山里人就会扛了锄头,背上背篓,拔开那些泛黄的藤蔓,泥土的脊梁裸露在眼前,轮廓分明,这是红苕成熟后鼓起的部分,举锄挖下,泥土松动,就见连根带泥翻滚出来的红苕,一窝好几个,有大有小,惹人喜爱。我常常跟在父母的身后,在一旁打杂,帮着把出土的红苕捡拾成一堆,并剥落上面的泥后装进背篓里。
记得在读小学时还种过碉堡苕,就在一个大土堆中放些捡来的牛粪、杂草,等待发酵后,栽上苕苗就可以了。可能是肥料多,苕都长的很大。在老家每户的堂屋的一侧都挖一个贮藏红苕的“苕坑”,它像农村用的土罐子,上细下粗,大的可装上好几千公斤红苕。这苕坑冬暖夏凉,红苕放在里面不容易坏。
在整个冬春里,人们一日三餐,多用红薯充饥。家家同样,吃着蒸红薯,喝着红薯粥,一天天重复着相同的日子。我读书时,早上就用铁丝串上几个红苕带到学校当午饭,放在学校的木甑子中蒸熟就行了。每到冬天,家人一边围着火笼烤火取暖,一边烤苕,烤熟的苕远远就可闻到一股清香;有时在火笼中间吊一鼎锅,把洗好的苕放里面煮,喝那红苕汤,那年头竟然还觉得甜津津的。
红苕吃久了会膩口,母亲经常变着花样做着吃。如煮熟了切成条状晒干,再炒熟了做零食,或者把红苕切细放在太阳下晒,制成苕米,有时和大米一起煮苕米稀饭。或做些苕粉,苕粉做成凉粉,放上辣椒油,切几段葱花,拌上蒜泥和姜末,那味道也是不错的。每到春节,母亲总是弄点冻鱼,可苕粉放的多,鱼少,辣椒味重。
红苕叶青时可以炒了当菜吃,晒干的红苕叶、红苕蔓是乡亲们喂羊或猪的,是最常见越冬食料。人们珍惜红苕,也爱惜红苕蔓,把它从地里拉回家,搭上墙头,擎上树杈,晒得到处都是。
红苕虽然味道甘甜,可天天顿顿当主食吃,似乎谁也难说出“好吃”两个字。特别是红苕吃多了腹胀,屁多,人们常多吃些萝卜或萝卜叶来改善这种症状。
稍好过的家庭每年还要熬几锅苕糖。熬苕糖可以是对苕的深加工,是苕的又一次升华。熬苕糖可是个技术活,是把苕洗净放锅里煮熟,把熟苕捞起剁碎。再加上麦芽,搅拌均匀后加水煮,几个小时后用纱布将苕和麦芽的混合物过滤,用文火让水分蒸发,拿锅铲不停搅,慢慢熬,糖越来越浓,直到颜色是金黄透亮时,糖就熬到头了。一锅糖要做好大半天。糖稀要放置冷却后才能用筷子搅成坨,糖稀越拉越长,越拉越白。苕糖还可与炒熟的玉米或玉米面做成糖果或糖块,那是儿时的零食。那甜味氤氲着我们,至今回味无穷,常常在梦中不愿醒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红苕逐渐从人们的主食中淡出,只是做猪食。人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每天都像过年一样,顿顿都可以吃到大米白面、鸡鸭鱼肉,甚至常常会犯愁不知吃什么好。于是,红薯又重新摆上了人们的饭桌,当作调剂生活的一种美味佳肴。昨天还是贫穷的标志,今天又作为佳肴,堂而皇之地走进人们的生活,甚或走上了星级饭店。人们研究发现,他还它有保健作用。家乡的人们把它和土豆、玉米放在一起,取名为“五谷杂粮”,点这菜的人还不少,说明它还很对当今人的口味。
那年我外出学习,异乡的街头,冬天的寒风里,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甜香味。在拐角的街头,看见一个烤苕的小摊,红苕在炉里铁丝架上正冒着热气,清香甜蜜的味道让人嘴馋,我就买了几个,一边吃一边往前走,想起在家乡的日子,想起母亲煮熟的红苕,深深感到在家是多么幸福。
我想凡是在故土生活过的并经常吃过红苕的人,不管今昔在何处,背井离乡多久了,只要闻到那香甜的红苕的气息和味道,总会勾起对故乡的深深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