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失了的粪锄子
“粪锄子”又叫“扒锄子”或者“粪扒子”。它是过去我们家乡的一种小型农具。头是用铁打制的,上窄下宽,最下面有锋利的口刃,最上面有一个箍圈,留作装木杆用。木杆一米来长,这就是粪锄子的柄,俗称“把子”。小时候,我与它有着不解之缘。
粪锄子主要有两大公用,这从它的名称上就可以约略知道。首先,它可用来扒地。两手握住柄,右手在前,负责用力,左手在后面柄的末端,负责掌握方向。高高举起,用力狠狠地砸向地面,粪锄子的头在锋利的口刃的带动下就深深地切入地下,然后用力一拽,一块新鲜的带着潮气的土就被翻了上来。
农民翻地不用它,一般用犁子或铁锹。它的翻地功能主要用来搜红芋。红芋的果实是结在地皮下的,收获时主要是用犁子冲,把一排排的红芋嶺从中间冲开,地皮下的红芋大多就都被翻了上来。但是难免还有一些零星的依然会被埋在地下。农家舍不得丢下它们,于是就有一个很重的农活“搜红芋”。
“搜红芋”就是用扒锄子一点点地将土地给翻过来,把还留在地下的红芋一个个地给“搜”出来,捡回家里去。红芋本来属于生产队公家所有,但是用扒锄子翻出来的红芋可以归农户自己所有。这是给自家积攒粮食的好机会,农民都竭尽全力地做这个农活,不需要队长动员组织,农民一个个披星戴月地到地里去搜红芋。我们家几乎每人一把扒锄子,一到这时候就全员出动,中午或晚上归来,父亲还要给我们弟兄几个的战利品进行点评,谁的战果最好,谁就会得到父亲的一番表扬。
搜红芋是一个很重的农活。两脚叉开,腰要弯成九十度,上半身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得一直这样的弯着。用力把扒锄子的口刃切入地下拽翻一块土,大多时候都是白费力,什么也没有。不知得翻多长时间也不知得翻多少土壤才能翻到一个红芋,一旦翻到便如获至宝,比考中状元还高兴。一天下来,常常收获了了,人却累得瘫坐在那里,连饭都不想吃。
它的第二大功用就是用来拾粪。种地必须有肥料,没有肥料就不可能高产。那时的化肥还很少,主要的是要靠农家肥。“农家肥”是官称,农家就叫“粪”。“粪”的成分很复杂,有农家垃圾,有农家的草木灰,而主要的则是人和禽畜的排泄物。这些排泄物,在城里,它脏得都不系得说。但是,在农家它却像“宝”一样。
人,特别是禽畜排泄他(它)的“物”的时候未必在指定地点,“随地大小便”是一定的。这些排泄物一旦不按照指定地点排泄,“排泄物”就谁捡到是谁的了。捡拾这些“排泄物”,在我们家乡就叫“拾粪”,拾粪的主要工具就是粪锄子。挎着粪箕子,粪箕子里放着粪锄子,发现“排泄物”,把粪箕子放到地面,然后用粪锄子将它勾到粪箕子里,回到家倒在农家的粪堆上。谁家的粪堆大,就说明谁家是一个勤快人家,说媳妇时,女家对男家的粪堆是一定要看看的。
深秋、整个冬天和初春的农闲季节,我的星期六、星期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拾粪”。一般在早晨9:00钟以后就很难拾到了,“粪”早就被那些勤快的人给拾走了,所以拾粪必须得起早,也不能太早,太早了看不见。我几乎每一个星期六、星期天的早晨,在天似明似不明的时候就被父亲叫起,我“骨碌”爬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也不洗漱,挎着粪箕子,拎着粪锄子就出发了。收获满满地回来,得到的常常是父亲抚着我的头说“学上不成,将来种地也是一把好手”的表扬。
现在我的家乡,乡亲不再置办新的粪锄子,旧有的粪锄子也不见了行踪。粪锄子已经成为了家乡的一段历史,它已经退出了家乡的历史舞台,因为它的功用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