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想
三十年前,我十二岁。
那年,贪玩淘气的我小学毕业了。假期里,下河捉鱼,爬树偷枣,园里溜瓜,没少干了让大人挂心的事,挨了父母的训斥,还会气鼓鼓、小声回句心中不服的话:“哼,不是说生瓜梨枣谁见谁咬吗?错哪了?”拍拍屁股走人,哪里会把父母教训的话搁心上、当回事。
溜瓜偷枣解了馋,便摆上军旗、象棋,和一起玩耍的伙伴厮杀一番,有时也会腰里别上自制的“洋火枪、弹弓……”到村头那片开阔的树林里“真枪实弹”干上几仗、玩它个天翻地覆,常常弄脏了衣物,在大人的追喊着要挨巴掌求饶声里,乐此不疲。
临近开学时,我不想读书了。
怯生生试着问父亲:“不上学行不?”
父亲略一沉思,说:“真不上了吗?甘愿当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民。这……好啊!行。”
“啊!行?”父亲不但没有打骂或过多地劝说,这么爽快就应下了。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反倒让我有点心神不安、欲说还休。心想:“父亲不是常念叨要我好好读书成才吗?还说考上大学才能吃国粮,还指望以后跟我享清福呢。这……咋变了?说不定啊,看我不是读书的料,早就不想让我上学了。哼,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就是不想上学了,咋地吧。”
开学了,身边的伙伴们都去了学校。无聊的我干脆找来几个没到入学年龄小孩,聚到一起哄他们玩耍,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这样的日子,父亲发话了:“不读书,总要干点事是不?”
“嗯,我能干点啥?”
“干点啥?有你出的力、干的活。走,跟我往地里运土杂肥去。”
父亲用铁锨装满一地排车土杂肥,让我一个人拉着往足有一里半地远的责任田里运。谁知还没到半路已是一身汗、满身泥。父亲扛着铁锨,故意吹着轻快的口哨,悠闲地跟在后面,只在上坡和田间地头才肯搭把手、助把力。
“嗯嗯,歇歇行不?这是第三趟,实在受不了、撑不住啦。”已经体力不支,我差点晕倒,只好气喘吁吁征求父亲的意见。
“行,休息会,再拉……”
麦后那天,酷热难耐。父亲让我从麦场里往家拉晒干晾好的麦子,拉到家门口时,只顾抬头看路、用足力拉车,一不小心,地排车左手边的轱辘挡在门框上,“嘭”一声,地排车的攀绳断了,惯性作用下,我一头栽倒在地,疼得我龇牙咧嘴、大呼小叫,所幸无大碍,只是满身泥巴、眉头上留下一个鸡蛋大小的包,肿胀得好几天都没有消下来。
“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嘿嘿……”再后来,父亲带着我晨辉里出、夜色里归,不是下地种田,就是除草施肥……一年下来,就连晒场扬麦的农活,我都能干得麻溜利落……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嗯,这风里来、雨里去,面朝黄土背朝天无休止的耕种劳作,哪能不辛苦、不劳累?用心领悟落后农村的贫乏和艰辛无奈,我比任何时候都充满了对知识的无比渴望,心里渐渐涌动升腾起一个比七彩虹绚丽、和太阳一样迷人的美好梦想!
又是一年开学时,我舔舔有点干裂的嘴巴,怯生生试探着问父亲:“能去上学不?”
父亲一脸惊奇,说:“当真……好啊!行。”
眼里噙满泪花花,我蹦起高,拥抱着父亲的肩膀。
领悟了父亲的良苦用心,那年开学时,在父母欣慰的目光里,我重新背上书包,带着梦想,迈着坚定、自信的步子,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