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戒烟
听妈妈说,我家解放前是大地主,解放初期被评为贫农,历次政治运动中没受一点冲击,得归公于爷爷抽大烟。抽大烟可真败家,万贯家财不几年就抽没了。
早些年,我们那个屯的土地都是我家的。其他住户都是给我家耪青的。听老人们说,耪青同现在土地承包有相似之处,我家将土地承包给佃户,种什么,怎么经营是佃户的事,秋天给我家一定数量的粮食,不违约,下年还继续承包。当时承包我家土地的都是从山东老家投奔我家的亲朋好友,承包费非常便宜,一亩地多数的时候是一斗粮(约50市斤),我家的佃户多少年都不变。
由于地多,虽然一亩地只收一斗粮,但集少成多,农谚说的好“滴水能成河,粒米凑成箩”,每年我家都有不错的收成。在我们那儿方圆十几华里的土地都是我家的。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大高个,一辈子没干什么农活,身材笔直,皮肤白皙,是标准的美男子。怎么也不会将爷爷同吸毒人联系在一起,不过那是真的,是任何人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爷爷年轻时读过几天私塾,管家有一套的,这才保证了我家在我们屯是真正的地主地位。
在当时农村很流行婚姻上的门当户对,爷爷20岁结婚,奶奶是周围有名的大地主家的千金,小脚,那可是真正的“三寸金莲”。奶奶是坐16人抬的花轿来我家的,近百里的路程,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的。
奶奶治家有方,结婚后的爷爷将家业交给了奶奶,安心享福了。这期间爷爷学会了抽大烟,每天沉浸在烟雾缭绕之中。享受所谓的欲醉欲仙的感觉。
吸毒,如同走进了一个无底洞,家业在爷爷的烟枪下每况愈下,日渐衰落,为了爷爷有好心情,奶奶只有卖地,多位佃户不在为我家耪青,而是成了土地的主人。为了少花钱,我们家最肥沃的土地不种五谷而改种大烟,我家已经没有了收入来源。最让人说不过去的事是爷爷为了熬大烟糕子,没有柴火,将房子松木檩子扒下了劈了烧火,已经达到不管家人怎样生活的地步了。爷爷的所作所为,奶奶也没了办法,不忍心看着家业的象征——老家屯中心的四合院让爷爷扒光了,以便宜的价格卖人了,在老院子前边小河边盖了三间简易房一家人充其量只是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不过爷爷的烟瘾是有增无减,大把的钞票在烟雾中飘走了。
妈妈说,有时候坏事也变好事了,因为爷爷抽大烟,将土地,房屋、牛羊,全都变卖了,土改的时候我家因只有三间东倒西歪的破土房,被划为贫农成份,这才免去了而后历次政治运动的麻烦。不过这期间爷爷可经历过一次狱炼——戒烟。
解放后全国戒烟,看了许多资料,都说烟难戒,更难的是戒了吸,吸了戒,这情景在爷爷身上没发生过。只是爷爷戒烟的时候非常痛苦,过了十多天的背板凳生活。
为了达到戒烟的目的,爷爷让人将其绑到我家一个半米宽,3米长的大板凳上,经过多次、多日的痛苦嚎叫,挣扎;这期间安静的时候,喂点东西,经近半个月的煎熬,爷爷消瘦了很多,从毒品中走了出来,在后来也曾有过发作,但鉴于当时政策的压力,一直没敢,也不想重吸,我家的日子才真正安定下来了。
我12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家里只剩爷爷、爸爸、我同俩个弟弟五条光棍。一次晚饭时,爷爷抽着烟,望着三个孩子说,希望有人继承祖业,照顾家里。当时我已念大学,老三学习成绩优异,二弟义不容辞地担起了重任,高中一毕业,二弟便回家务农了。二弟务农这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结,作为大哥我理应伺候老人,在这件事上我是不孝儿孙。如今二弟不仅守住了老宅,还成为了村里的致富带头人,我们为二弟自豪。
爷爷、父亲相继去世后,逢年过节全家人仍团聚在二弟的老宅里,而此时,三弟成为了家里唯一的烟民。当时家族十一口人团聚,在喜庆的气氛中,三弟戒烟成了一个话题。三弟一天大约要吸一包烟,三九天封闭的室内飘荡着烟雾,孩子们总是时不时地咳上几声。看着三弟愧疚地跑去院子吸烟,我虽心有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疼。
披上大衣我踱步到院子,有意无意地对三弟说:“吸烟百害无一利,你一个人吸烟,全家人陪着你被动吸,你真要把烟戒了,把每天的烟钱添在生活上,日子一定会更好!”
“照你这么说我得戒烟?”
“我看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月二回老家啃猪头,三弟告诉我:“哥,我烟戒了!”
我十分吃惊:“真的?”
“真的。你让我戒我能不戒吗!古人说的好:‘有父从父,没父从兄’,你是哥,你就是老大,你说的话怎敢不听,这可是我们的家传祖训。”我激动地握了一下老弟的手,说了句:“谢谢老弟!”我心想一个15年烟龄的烟民,戒烟一定不容易。
老弟告诉我:“前几天真的吃不下饭,为了缓解情绪,常将烟放鼻子下闻闻,大约10天就过去那个劲了。”
这期间我又想起了我身边多位戒烟的朋友,多是戒了吸,吸了戒,反反复复。我的一位大哥说:“戒烟已经一个月了,如果谁再看见我吸烟,愿掏500元钱请客。”然而,两个月后他又吸了起来,而且吸得更勤了。一位邻居也曾发誓戒烟,妻子给他买了戒烟糖和水果,自己买了戒烟烟袋,戒了两个月,脸色红润了,食欲大增了,体重也增加了,结果他一本正经地提出一个歪理:“为保持体形还得吸烟。”便又复吸起来。
我为随意的一个建议得到三弟的认可而激动,为在家做个“家长”而自豪。如今,三弟戒烟已15年整,这事对家里是莫大的激励。五个孩子常说:“老叔有毅力,以后要以老叔为榜样,好好学习。”他们还真是说到做到,如今五个孩子都大学毕业,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却没有一个学抽烟的。就连40年烟龄的姐夫也将烟戒掉了。这期间,侄女处对象,小伙子会抽烟,侄女下了通牒:“我们是无烟家庭,咱别坏了规矩。”一来二去,小伙子真的将烟戒了,如今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虽常言长兄如父,却更多的是传承和延续,我们家以一己之力发扬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朴实无华的家训,成就我们整个家族、8个家庭20口人健康和谐,不止为己,更为整个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