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独家记忆·收麦
八月,又是个秋收的季节。
看见车窗外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农民伯伯们顶着烈日的炙烤,忙着割麦子,收好的麦子一排排的像尊大佛像,看着这一路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小时候家里收麦子的景象。
每到收麦子的季节,父母亲起得比往常更早一些,天刚刚亮就起床了。迷迷糊糊中,我就听见母亲“当当当”做早饭的声音,而这时的父亲坐在院子里,开始刷刷地打磨镰刀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镰刀那也是一项技术活,父亲的磨刀技术是一流的,他磨的刀一整天都不用再磨,割起麦子来那也是利索得很,三婶,四婶总是头一天晚上就把他们的镰刀拿来放在我家,好让父亲第二天早上给他们磨刀,所以,父亲早上的磨刀也要花上一阵功夫。
父亲的刀都磨好了,一个个整整齐齐地靠在院子墙边上,刀刃明晃晃的,直刺眼睛。这时,母亲的早饭也就做好了,开始挨个敲门,喊我们姐妹几个赶紧起床,母亲是个大嗓门,一喊,我们几个就赶紧从被窝爬起来,洗脸吃早饭。
匆匆吃完早饭,按照惯例,姐姐和哥哥就跟着父亲、母亲早早下地,而我和弟弟在家里洗了锅,收拾了房间,打扫完院子,总之,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然后烧好水,装到暖瓶,等快到晌午的时候,提上水,拿上母亲做好的新鲜馒头才去地里,这样的分工,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到地里干活的时节,我们自觉就这样做。
等把家里一切都收拾完,也就快到晌午了,我和弟弟就提着暖瓶,拿着馒头,往地里走。等到地里的时候,一半的麦子已经像一个个小人全躺倒在了地上,父亲、母亲、姐姐、哥哥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是整整齐齐的一排“小人”,很是威武,壮观。父亲和母亲尤其熟练,挥舞着镰刀,一片一片的麦子,整整齐齐就躺倒在他们脚下,我和弟弟也抢着镰刀学他们的样子去割麦,也想割一个“小人”,但是,母亲一声呵斥,我们就不敢再碰了。
晌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金黄的麦子像烤熟了的大饼,时不时发出“啵啵”的响声,豆大的汗珠从父亲、母亲的脸上流下来,洒落在土地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父亲、母亲、哥哥并排着一起割麦,但是不见姐姐。我问父亲,姐姐呢,父亲指着最边上的麦田,顺着手指望过去,姐姐一个人在麦田地里割出了一条通道。姐姐她喜欢割麦子的时候,选上长得比较整齐的一片麦子,然后只顾着往前奔,把父亲、母亲、哥哥甩到后面,一大片麦田中,她总会割出一个通道,一个人往前跑,这时,父亲就开玩笑说:“你姐姐是老鼠,老鼠自然要打洞。”因为姐姐属相就是鼠。我和弟弟就开心地跟在姐姐后面喊:“姐姐是老鼠,老鼠打洞喽,老鼠打洞喽!”面对我和弟弟的调皮,姐姐只是嫣然一笑,继续低头干活,因为姐姐是家里的老大,她早早就懂事了。
就这样,嘻嘻哈哈,麦田地里总是一阵欢声笑语,那时的父亲、母亲累并快乐着。
这时的太阳越来越热了,晒得我和弟弟的小脸都红扑扑的,这时,母亲不让我们再玩了,就拿起割好的麦子捆捆,三个立在地中间,组成一个半圆装,一个横放在下面,然后,把父亲的衣服撑开搭在麦穗上,而把她的衣服铺在横放着的捆子上,这样就成了一个简易凉棚,我和弟弟就坐在下面,太阳晒不着了。现在想来,那不单单是个简易凉棚,“头顶是父爱,脚下是母爱”,都是暖暖的爱意。
我和弟弟就坐在母亲搭的凉棚下面,揉麦穗吃,把麦穗放在手掌心,两手使劲相互搓揉,一会麦子皮和麦仁就自然分开了,然后轻轻一吹,麦子皮全飞了,手里只剩下麦仁了,这时一仰头全丢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我和弟弟就相互比谁揉的干净,谁的麦皮飞的高,飞的远,玩的不亦乐乎。玩累了,弟弟就躺在麦堆上睡着了。而我,两手抱着头,也躺在麦捆上,静静的地仰望蓝天,白云。那时的我,对浩瀚的天空和棉花般的白云充满了无限的好奇,那时的天空很蓝很高,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蓝还记忆犹新,静静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总感觉它是那么的神秘,又那么的奇妙。直到母亲过来,问我,看什么呢?我才回过神来。
吃过午饭,父亲和哥哥就忙碌着开始把一个个“小人”组成一尊佛像似的,一排排地排整齐,这时,我和弟弟的工作才开始捡麦穗。其实,这是我们两个都最不想干的活,弟弟尤其调皮,马马虎虎捡几个装在袋子里,就在父亲拉好的麦垛之间穿来穿去,开始玩躲猫猫了,还不停地喊着:“姐姐来找我啊,找我啊”。而我担心父亲骂我们,就在弟弟捡过的地方再捡上一遍,把所有的麦穗都捡完,也就开始跑去一边玩一边数数字,你们肯定会问:数什么呢?数麦垛的数量,我把麦垛的数量统计好,汇报给父亲,他就能估算这块地的年产量了,那时,我感觉父亲很厉害。
这时,远处的天空被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这也就预示着要下雨了,父亲看看远处的天空,让姐姐和哥哥领着我和弟弟赶紧回家,说要下雨了,我抬头看看天空,头顶还是一片蓝天,总觉得雨不会这么快就下,就懒在地头继续玩着。那团黑云就像张了翅膀一样,一会功夫就飘到我们头顶,整个天空都被乌云笼罩着,这时母亲急了,指着天空大声呵斥着,“赶紧回去,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待会跑都来不及”,这时,我们再不敢玩了,就赶紧往家跑。
而这时的父亲和母亲更加忙碌了,因为要赶在下雨之前,要把割好的麦子全部收起来。我们刚进家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开始下起来了,我那时总是想着,父亲和母亲怎么就算的那么准呢。越下越大,可是,这时的父亲和母亲还没有回来,等他们回来时,全身已被雨淋了一大半,这时,父亲一边脱下淋湿了的衣服,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说:“还好,麦子全部收完了,没淋着。”脸上是喜悦的表情。
现在,家乡早已经不种麦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树苗和中药材之类的经济作物,当然,这也值得庆幸,父母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但是,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工作闲暇之余回家,母亲去地里干活,我也偶尔跟去,田间地头的风景甚是漂亮,我拿着手机一边玩一边拍着田间的美景,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手机屏幕上显现的画面让我止住了脚步:偌大的天地间,烈日高照,母亲弯着腰,蹲在地里,认真地除草,隔着手机屏幕,发现母亲的背影那么渺小,那么孤单,我不忍心按下手机快门,不忍心将着孤单的背影记录下来。轻轻拿下手机,远远望着母亲,我们都长大了,都为了自己的家庭、事业忙碌着,很少再到田间地头,小时候的欢声笑语已不复存在,唯有父母亲守着这片热土,一如既往地辛勤耕耘着,比起自己,此时的母亲更加孤单。
我轻轻走到母亲身边,照她的样子蹲下,母亲一转头就发现了,惊奇而又严厉地说:“你过来干什么?这么热的天,一会就把你给晒黑了,赶紧回家去。”我知道,母亲是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家晒黑,就不漂亮了,在父母的眼中我们永远是孩子,永远是美丽的。小时候,小心呵护着我们长大,长大后,又小心呵护着我们的容颜,而你日渐苍老的容颜,谁又为你呵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