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早晨，推车出门，母亲提着
　　 洗好的衣服去二楼，这是九月
　　 鬼节第二天，田野上空漂浮淡淡的雾
　　 如果不仔细辨认，会说青烟
　　 过了一晚还没散尽。发动车，和母亲道别
　　 她叮嘱慢点，不要赶，我习惯
　　 日常的语言也习惯了，耳朵里灌满风
　　 她身形臃肿，白头发显眼，她怎么
　　 在我动身上班的时候老了，什么
　　 都不和我说，什么都让我想不到
　　 事实上她在挂一件灰色衬衫，话
　　 也越来越少，经过一条横贯南北
　　 的水泥路，五十码时，白鹭
　　 忽然从绿油油的稻田里腾空
　　 眼前白影，转眼已到远处，振翅，滑行
　　 徐徐降落，在稻田里，我明白一切
　　 都没有改变
　　
　　 两首缅怀
　　 （之一） 
　　  
　　 成为你的记忆，悲伤拿着笔书写 
　　 我仅一旁看看便能读懂很多 
　　  
　　 石灰墙上，母亲给婴儿哺乳，先擦掉母亲，接下来，把婴儿也轻轻擦去 
　　  
　　 手脚，身体，雨水从瓦砾中往天空下 
　　 眼泪从手背上，从墓碑回到眼睛 
　　  
　　 春风里的灵魂，今天出现在旧地方，读书，喂鱼，热饭菜 
　　 钢筋像花枝颤动，照片里一家人团聚 
　　  
　　 这时候，你回到那一天，祖国摇动 
　　 人民变成了纸 
　　  
　　 （之二） 
　　  
　　 2008年5月12日，我在北京，隔着 
　　 一千多公里的地方，人民生活从容 
　　  
　　 后来证明剧情是人设的，房屋是 
　　 掩盖亲人的坟墓，空中飞机划过时 
　　  
　　 祖国翻过来，土地形成的第一波褶皱 
　　 使整齐的朗读声暗哑，第二波褶皱时 
　　 有人站在楼房顶端，徒手攀缘绝望 
　　  
　　 这一天，你们平等了一次 
　　 但这一天，更多的人患上了 
　　 愤怒的病，忧伤的病，怀疑的病 
　　  
　　 许多墓碑像手臂一样高举 
　　 在汶川，人们后半生，活在镇痛剂中 
　　  
　　    2017.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