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祭我尊容 ——9.10教师节随笔
记得有本书上说世间人物种种,不外乎有两种来历:天地间有清浊二气,清气弥漫于地时,称为运;浊气漫浸于地时,称为劫。人若应运而生,则天资聪慧,仪表玲珑;人若逢劫而生,则资质愚钝,形容丑陋。
那么,根据以上理论推算,我就是在那运去劫来时出生的了。那时清气未尽,浊气方来,清气通了我的心窍,而浊气却腐蚀了我的容颜。
其实我的相貌也不是很丑,只是不算美观罢了。
我自幼鼻头就比较挺拔,大人们于是就常常按捏我的鼻头取乐。谁知长大以后,它愈加尖挺起来,并且因为小时常吃滚烫的红薯稀饭,鼻头在热气的熏蒸之下,竟然变成红色的了——幸而不曾向下弯勾!不光如此,我的眼睛也不争气地长成了三角眼。因为吃不饱且缺乏营养,人长得削瘦,颧骨也就显得特别的高,以致于在洗脸时常常在两颊留下指甲印。加上属兔的缘故,我的两瓣门牙特别发达,且向外伸出来。
人本是种高智商的动物。为了护短,我就有许多办法用来弥补这些先天的不足:洗脸时我很小心,并且采用“横按”(弹吉它专用术语)的方式,一般都能够洗干净;平常我尽量避免与人面对面讲话,必要时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这样看起来既谦虚又庄重;在人多的场合,我从不乱露笑容,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照镜子。所以,人们都知道我这个人稳重、严肃、比较信得过。
尽管如此,有时候总还是要出些麻烦或在“麒麟下露出马脚来”,并且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一次,我戴了一顶太阳帽回家。邻居赵四奶奶正抱着她不满一岁的孙子走过来,小家伙舞动着白嫩的胳膊,冲着我咯咯地笑,简直太可爱了!我一时忍不住向他笑了笑,谁知他吓得“哇”地一声,抓住奶奶的脖子大哭起来。赵奶奶赶紧拍打乖孙子的背说:“哦!我的小祖宗,别怕,这是个人……”
还有一回,我坐17路公共汽车,恰恰车上发生了斗殴事件,还捅伤了人。于是,司机将车开往派出所,当干警来调查取证时,却没有人愿意主动作证。可售票员小姐却指着我说:“他离得最近,是个证人!”我分辩道:“我坐在车尾,不知实情。”可她不依不饶地补充说:“不!你知道!全车人就你最丑,我不会记错的。你一上车就坐了我位置,吓得我一直都不敢过来。”
诸如此类的小麻烦,搞得我心情很不舒坦。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笼罩在伤感之中——自叹饱读诗书,名校出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在大学里还教出了不少得意门生,在市广电局还混得了一官半职,足以光宗耀祖,令人羡慕。可缘何三十而立之年,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因儿子在我手下干事之故,隔壁的刘阿婆常帮我打理家务。见我一人忙里忙外可怜,便劝告我该成一个家了。我便央求吴阿婆帮我张罗个对象,一切条件都不讲,只要女孩儿心地善良、孝敬老人就行。但吴阿婆显得有些为难,最后才横下心说:“现在要办成这事确实不易,附近村庄的姑娘大都认识你,现在的姑娘,相貌不相才,眼花得很哩!我就卖着老脸回娘家替你走一趟吧!但愿老天开眼,能帮你找个合适的对象。”
刘阿婆的娘家,在离重庆两百多里的豫西北,那时是出了名的穷山沟沟,可青山秀水养育出来的姑娘,个个清秀纯朴、心灵手巧。送走刘阿婆后,我天天望着西北那隐约可见的连绵山峦,内心忐忑不安。
五天之后,刘阿婆终于回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说:“现在娘家姑娘心也都花得很呢!她们见了你的相片,个个像见了怪物一样,转身就走了——哎!叫我怎么开得了口?”
我简直难过得要死。这时,吴阿婆慢慢坐下来又说:“后来倒有两户人家,姑娘和父母都没啥意见,就怕你不喜欢。”
“喜欢!怎会不喜欢呢!”我赶紧说:“这两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刘阿婆说:“你先别急!这两个姑娘,人倒长得挺漂亮,但命苦。一个自小一只眼睛就看不见东西,一个左腿行走有点不便……”
我两眼一黑,差点就晕过去了。
从那以后,对结婚成家之事,我算是死了心。单身汉又不犯法,一个人逍遥自在过罢!
一日,我偶坐书房,一个人瞅着一面小镜子发呆。我试着做了一个微笑表情,不小心露出两瓣白森森的门牙来,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这些年自己已出版的三本书以及书柜里琳琅满目的奖杯、奖状、奖牌、证书,业绩不可谓不丰,才学不可谓不高,而感情世界却始终一片空白,红颜知己至今不知何处寻觅,伤感顿生。
时光如梭,年华易老,也不知道这张脸将水份丢失、皮肤收缩的时候,会变成怎样的破败不堪?!我对镜垂泪,顺手拿起笔来,照着镜中的“景色”,写下了几行酸楚的文字,权作这副尊容未死之前的一个祭奠罢!
剃罢胡须颌下青,除却积垢颜面新。
半日梳妆人头换,镜中窥来仍惊心!
发似家中庐上草,风吹不起压眉棱。
眉似弯刀割印堂,眼睁三角露狰狞。
鼻梁若悬犹过分,滚粥碗上耐熏蒸。
耳竖横听天下事,鸡毛落地有声音。
谁家后院抛生骨,惹我奔牙出唇门。
口阔吃断仓中谷,双颊消瘦难储存。
喉头一动青筋出,脖子细小省吊绳。
两件青衫裹瘦骨,一支破笔演斯文。
有女不从门前过,白日做梦会佳人。
身长力弱难负重,言谈呵笑似呻呤。
何处学来鸳鸯调,夜半高歌惹骂名。
街头撞头群相戏,路人逢面如避瘟。
闲云流水春光去,仰天长叹无回音。
【编者按】文章有点自嘲和夸张的味道。作者对自己的相貌不是很自信,认为不算美观,还列举了三个事例,证明自己的相貌在外在眼里很“丑”甚至怕人,尤其是男大当婚却一直没有遇上能看上自己、自己也心怡的女孩,惆怅、伤感的心绪令其痛苦不已,遂作了一首诗表露心声。文章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一些人以貌取人的审美观、择偶观。【编辑:执手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