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旗手
李小强从孩提时代起就是个生性怯懦的孩子,他那从战火中走出来的老爸,每看到他就那弱懦的样子就会用手指弹着他的脑门说真不是自己的种,致使他心中埋下了仇恨和反抗的种子。为了改变李小强的这种现状,高中一毕业他那武断的老爸就把他强行送到了部队里进行锻炼。
入伍不久就赶上了那场震惊中外的自卫反击战。那个曾用中国人民勒紧裤带支援他们保家卫国的国家,突然成了白眼狼,他们当着中国人民的面,用支援他们的大米铺设道路,反而还信口开河地对支援过他们的人民进行着肆意侮辱和蚕食。这真让刚刚从动乱泥沼里走出来的中国人民震怒,于是,一场举国上下的自卫反击战开始了。
生性怯懦的李小强也在这震怒中惊醒了,他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开赴战场,同时把他选为旗手。在即将开拔的前夕,李小强回了一趟家。刚进家门他突然发现老爸以往的脸色变得和蔼了,他两眼发着炯炯的亮光,拉着他的手说:“小子,这次可让你赶上了,听说你当了旗手,好事啊!你老子当年就是旗手,你看——”说着他几把扯开了自己的上衣,指着胸前几个铜钱一样大而发着紫色光亮的伤疤又说:“这是美帝国主义当年在朝鲜战争给老子留下的纪念。那些子弹穿透了老子,但老子就是没有倒下,硬是用身体支撑着把那面红旗插上了高峰。小子,你要象你老子一样,别他妈的给老子丢脸!”
听完了老爸的教诲,李小强没有回话,他只是把头高高地扬了扬,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粗气。
“来,小子,老子今天给你饯行!”说着就把他拉到餐桌旁。
桌子上的饭菜实在的丰盛,这是李小强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老爸对自己这样客气。
“儿子,今天老子亲自敬你一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改变了以往的语气,把斟满五粮液的酒杯递了过来。
“孩子,我知道你不喝酒,但今天爸爸给你喝的是壮行酒。也许你喝了这杯酒就再也喝不到爸爸为你敬的酒了。你是一个军人,军人的使命就是服从命令,就是保家卫国!知道吗?保家卫国!”说着他情绪极为激动地站了起来,边度步边骂:“他骂的,白眼狼!喂不熟的狼羔子!这次再让你尝尝当年刘永福黑旗军的厉害!”
李小强盯着老爸那发红的眼睛,第一次不违心地说:“老爸,你放心吧,我是你的儿子,血管里流的是你的血!”然后一饮而尽!
沉默了半天,老爸又开口了:“孩子,我告诉你,其实当个旗手不容易。说起来,他就是个靶子。敌人的每一支枪口都在瞄准他,因为他冲在最前面。战场上,战旗指到哪里战士就会打到哪里。所以你的目标最大,危险也最大。你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爸爸,我知道了,我已做好了各种准备。”李小强也动情地答道。
“再就是,做旗手还要做另一种准备。钢枪是战士的生命,而旗帜就是旗手的生命。你要做一种旗帜被损坏的准备,战场上什么意外都会发生。当年我就是在腰里缠了三尺红绸子,以备后用。后来也真的用上了。美国鬼子使用了火焰喷射器,烧毁了我的战旗,我就从腰中抽出这块红绸子,用自己的身体当旗杆,就这样我们冲上了那个山头。我们胜利了。现在这个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红绸子。随手一扬,那种鲜红的颜色立即把整个房间映得通红。
李小强在上小学时就知道,这种颜色是用无数革命先辈的鲜血染红的,今天历史的重托责无旁贷地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必须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去捍卫它的尊严!
“来,老爸给你缠上。”他边说边扯掉了李小强的上衣,一道道将那三尺红绸子缠在了他的腰间。
望着老爸那花白的头发和看着他那认真细致的动作,李小强心中倏地升起了一股正气,眼含热泪说:“爸爸,你放心吧!”
“儿子,来,再干一杯!”
“干!”
一切语言都是多余。两杯相撞,砰然作响,杯中的酒液犹如那四溅的热血,两个平时内心很难沟通的男人,此时用酒代替了一切,头颅高昂,顺肠而下。
......
接到命令后,部队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开进那个森林和热带植物极为茂盛的地方的,带有黏性的红壤土给他们的行进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但军令如山,他们扔掉了所有的负载及时赶到了集结地。
在一片不大的小树林旁,一个衣衫被战火吞噬的成为碎片的营长正在集结着他那人数不多的队伍,准备再次发起冲锋,这时他们赶到了。那位营长两眼冒着火,言语极为简单地说:“对面那个山头他们打了两天两夜也没打下来,人也打得只剩下这么多了,但对面的敌人越打越多,似乎是在罄尽一切力量。现在他正准备借着这下大雨的时候再次发起冲锋!”
随着闪电的蜿蜒蛇行,大家看清了对面的目标。那是一个不大的山头。山头的植被已被打得所剩无几,看来这几天的战斗异常激烈。
李小强所在部队的首长立即明白了这位营长的意思,战场上瞬机万变,时不我待,现在确是最佳的机会,于是果然发出准备进攻的命令。并要那位营长撤下来休整。谁知话音刚落,那位营长就暴跳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着:“现在让我下去,就等于杀了我!我那么多的好兄弟都躺在了这里。你要我走,我能走吗?要不你就现在枪毙我吧!要不我就把我的人编成一个班,我当班长,绝对听从你的指挥。让我们打头阵!”
一切争执都是多余,部队首长迅速同意了这位营长的请求,并果断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借着哗哗的雨声,那位营长刚才的话已成了最好的战前动员。于是进攻开始了。
开始的进攻并没有电影中那样轰轰烈烈,而是借着夜幕和大雨潜行。临近山下的时候被敌人发现了,于是偷袭改为强攻。冲锋号骤然响起,战士们猛地扑了过去。
战争法则对双方是平等的,有攻就有守,有守就有攻。战争的双方在枪声响起的时候任何一方都不会自甘失败,也绝不会因为被称为敌人的一方就是那样不堪一击。敌人的火力异常猛烈,真象那位营长所说的一样,打了几天他们的人并没有什么减少,看来对方也是在孤注一掷,在做一次精神和意志的较量。第一次进攻失利。
重新集结后,战士们自发地找到了失利的原因,就是那片山坡被雨一浇后打滑。于是有人把自己的鞋底用刺刀深深地割了几道沟,有的在鞋底绑上了几道绷带,还有人干脆打起了赤脚。经过改装后的鞋子和脚板在山坡上增加了摩擦力,这样增加了冲锋的速度。
再次发起的冲锋是猛烈的。被怒火烧红的热血助涨了战士们的斗志,原始血液中骚动的男性不屈服的因子爆发出来。
历史上所有战争都有个相同的过程,战争运筹阶段斗的是智慧,战争一但打响就显示的是男人的勇气。是肌肉与钢铁的碰撞,是意志与意志的较量!两军相遇勇者胜!
冲锋号响起的一刹那间,那个扔掉自己上衣的营长就抱着一挺轻机枪冲在了前面。李小强紧紧地跟在那位营长的身后向前猛扑。喊杀声铺天盖地在那哭泣的雨声中响起。
战士们喊着杀声暴风般地冲到了那座山下,继尔又往山上猛扑。敌人也在疯狂地扫射,那子弹在夜幕下划过的曲线宛如节日的礼花,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唱着最后的赞歌。
冲锋号声,战士们的喊杀声,枪声盖过了雨声,李小强跟着那位营长接近了山头。在即将冲上去的时候,敌人突然使用了火焰喷射器。二十多年前在他爸爸身上发生的那一幕在他身上重演了。火焰喷射器烧毁了他的旗帜和旗杆。那位营长也浑身是火,但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大喊着冲上了山头。李小强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跟着倏地蹿了过去,接着从腰间一把拽出那块红绸子,用手高高地扬起,并大声狂喊着:“爸爸,你儿子不是懦夫!”
随着那声喊叫敌人的喷射器同时喷射过来,一团火在漆黑的夜空里腾地燃起,和着那面鲜红的旗帜把整个夜空映得火红。
继尔是战士们海啸般的杀声将整个山头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