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作家* 小说征文】 张三脱贫记
张家村来了工作队。太阳刚刚爬上东山,路旁小草上的露珠还没散尽,村中老槐树上那半截铁轨就当当响了起来。
老槐树是张家村的镇村之宝。相传老祖宗张大麻子逃难至此,见这里山清水秀,就在这里安了家,并亲手种下这棵槐树。数百年寒来暑往,人丁繁衍,这棵树更是枝繁叶茂,浓荫蔽天。县文物局在树上挂了个红牌牌,说是文物,严禁攀爬砍折。至于挂在树上的二尺长的铁轨,则是大集体的产物。那时一没高音喇叭,二没有线广播,生产队大事小情,上工开会,都要靠这半截铁轨,当当一响,人马聚齐。如今土地承包,人人各自为政,所以这铁轨轻易是不会敲响的。片刻功夫,槐树下就聚满了人。
队长张胜利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张桌子,大慨桌子太脏,就铺了块塑料布。桌子上摆着厚厚的文件表格,四位扶贫领导在桌后正襟危坐,神情肃穆。这张胜利在村中辈份很高,因在家排行老四,大家都叫他四爷。他从大集体时就是生产队长,一直延续到现在;六十多岁的人了,眼不花,耳不聋,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头头是道,是村里人的主心骨。
“人来全了?”四爷扫了一眼树下聚拢的人群,“怎么没见张三?”
话音刚落,就见从村中慢慢走过来一个人。他手中拿着一块红薯,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高声应道:“来啦,来啦!”
“张三,没听见敲鈡么?”四爷总是把敲铁轨说是敲鈡。
“没有,只听见铁轨响。”张三嘻嘻一笑,翻眼看了看队长,“四爷,有啥事,还没吃饭呢。”听着张三油嘴滑舌的腔调,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好,都到齐了,说正事。介绍一下,”四爷望着桌子后面坐的四人,“这是来咱们村扶贫的领导,大家欢迎。”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大家认识,是乡政府的李秘书,张家村是他的扶贫点。
“大家好,”李秘书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笑容,“今天县委又派我们来帮助大家脱贫,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有困难都提出来。”
没有人说话,槐树下静悄悄的,只听见秋风吹得树叶嗦嗦作响。
四爷咂吧咂吧嘴,面向众人;“大家平时的意见都到哪儿啦?说出来,让领导们解决。”
催促了几声,还是没有人搭腔。李秘书望着蹲在地上的张三:“张三,说说嘛,你是村里特困户,这几年你得到的扶助最多,怎么样,脱贫了吗?”
张三蹲在地上卷他的喇叭筒,破旧的解放鞋上沾满露水。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问道:“要我说?”李秘书点了点头。
他抬头望了望天,天边飘浮着片片白云,阳光在老槐树的枝叶间闪烁。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给这深秋的早晨带来阵阵凉意。想起自己窝窝囊囊地活了五十年,张三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和羞愧。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枷锁,紧紧套在自己脖子上。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拉磨的牲口,一辈子围着张家村转来转去,却怎么也跳不出贫穷的套圈。三十岁上,他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现在的老婆,生活似乎从此一片光明灿烂。张三久旱逢甘霖,床围之事自然乐此不彼。既行春风,就得秋雨,不几年,张三就造出了三个儿子,在本乡是挂了名的超生户。乡政府管计划生育的是张三的本家侄女,好说歹说加上威逼利诱,总算把张三婆娘弄进了卫生院。可是刚注射上麻醉针,那娘们两眼一闭昏了过去,直把医生护士吓得浑身哆嗦。又是阿托品,又是肾上腺素,忙活了好一阵,才把人抢救过来,结扎的事只好不了了之。可是张三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两年后,又生了个龙凤胎。就这样,一家七口,成了全县闻名的超生大户。孩子既然生了出来,总不能活活饿死吧,于是,张三家年年是县乡村的帮扶救济对象,生活却是捉襟见肘,每况愈下。
“凭良心讲,我张三忘不了政府。”张三掖了掖掉了几个扣子的破军袄,扔掉吸了半截的烟卷,嘴唇哆嗦着说:“你们年年扶贫,年年救济,不对路,能有多大用处?”
他抬眼望着远处的青山,声音低沉地说:“前年,也是李领导来的吧?见我家困难,就救济了五只波耳山羊,也值不少钱。可是你们想想,怎么养?在家喂养吧,每天的草料就要三块多,不够本;在外放养吧,我老婆有病出不了门,孩子们又在上学。我一个大男人,单靠放几个羊,吃的比尿还稀。”
众人哄的大笑起来,张三也咧嘴笑了笑,接着说道:“村里人都说我好吃,把国家给的羊卖的卖了,吃的吃了。有什么办法呢?没人放养,羊又生了病,总不能扔了吧。有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给你五个孩子试试看!”
张三说罢,双手捧头蹲了下去。四周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听见槐树叶子哗哗作响,跳叫嘻闹的麻雀们也好像听懂了张三的苦衷,默不作声地站在枝头。
见此情景,四爷开口劝道:“算了算了,不说那些伤心事啦。领导们有什么指示请讲。”
这时,桌子后面站起来一个人,四十开外的年纪,白白净净的脸庞,架一幅镶着银边的眼镜。他望着张三,慢条斯理地问:“你就是张三?”见张三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孩子多不是理由,是违背计划生育的结果。我问你,去年给你贷款建塑料大棚,有成效没有?”
“这是县农委的徐主任。”李秘书忙向大家介绍,“这次扶贫,徐主任是主管领导。”
徐主任笑着纠正道:“是副主任。”
“是,是,但很快就是正主任。”李秘书笑容可掬地补充着。
听见他们说起塑料大棚,张三呼地站起身来,刚要说话,一旁的四爷拉了拉他,朝地下怒了怒嘴,张三气鼓鼓地又蹲了下去,哆哆嗦嗦地卷起了烟。
四爷勉强笑了笑,对着徐副主任说道:“徐主任,这事我来说吧。不错,政府是给张三贷了两万块钱的扶贫款,建了一个大棚;不仅他,我们村许多家都有,说是不要利息,可是本钱总得还哪。我们村离集镇几十里远,又没有外地客商,种的菜怎么卖?社员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又赶上这几年一窝哄地建蔬菜大棚,菜价低,卖的没有扔的多。蒜苔一块钱一斤,包菜两毛钱一斤,卖不掉,只能喂牲口,喂的多了,牛羊都不爱吃。”
说着说着,四爷眼圈红了:“前天,张三两口子还吵了一架,就是因为大棚陪了钱,屋漏偏逢连夜雨呀!”四爷说不下去了,两眼噙满泪水。
现场一片寂静,太阳透过树叶射下斑斑点点的阳光。李秘书干咳了几声,望望树下沉默的人群:“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说说今后的打算吧。”见众人没有搭话,又转向张三:“老张,说说你的想法。”
张三疑惑地望着桌后面的领导,小心地问:“还要我说?”李秘书点了点头。
“好,我就说。”张三猛地抬高了声音:“国家对我们老百姓不薄,这我们都知道。但是扶贫要有扶贫的办法,脱贫要有脱贫的门道!”
听见从张三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人们都惊呆了。四爷楞楞地望着他,催促道:“说下去,说下去。”
张三从容不迫地说:“听说县农场田地要对外承包,我要申请承包一百亩,再给我贷些款买机器。老大老二也下了学,凭我们一家拼命干,我就不信脱不了贫,活不出人样来!”
“这个主意好。”徐主任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地对张三说,“这事归农委管,我支持你们,回去就办理。”
“好,好!算上我一个,算上我……”人群沸腾了,树下一片欢声笑语。
……
一年后,张三美滋滋地把一块红布系在老槐树粗壮的枝条上。暖暖秋阳中,百年古槐又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一、关于主题
从这篇作品中,可以看出,写的是有关扶贫的问题。而落笔却是关于张三脱贫的问题。至于怎么脱贫,老实说,文中没有反映出来。这,未免是个缺憾。
二、关于张三这个人
从文中,没有看出张三的表现。而只看到了张三的懒散,等待。而最终把自己不能脱贫归结在别人瞎扶贫上。和自己家人口多上。其实,类似张三这样的家境,现实中有很多。我姑父就有四个小孩,可他却不等不靠,全凭自己一双手,和我姑妈的从旁协助,日子照样过得滋润;我有个同学,和张三是本家,也是五个小孩,日子过得一样滋润。那么,我认为,把张三不能过好日子归结在扶贫上,有点欠考虑。或叫草率。
三、关于留白
我查了一下搜狗,对留白是这%E
关于小说的题目,原来的题目是‘老槐树下’,后来为了尝试题目留白,没想到适得其反,遗憾。
关于张三这个人物,我是以转变型人物来塑造的,(就像获奖小说‘乡场上’冯幺爸的形象)并不是草率。小说本来写的就是扶贫,只因为题目的变更,才引起文友们的误解,请原谅。再次感谢文友们的讨论,谢谢游湖老师和春笺老师的讨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