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窗圆月悄鬓寒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月光,清灵,足以洞穿夜色中的一切,包括遥远的梦境。夜风,无比温柔地抚摸江南梦幻般的风景,湖光潋滟,芙蕖烟影。
滟滟随波千万里,怀抱琵琶的人儿,茕茕孑立深秋,露宿水之滨。在梦中的凉亭,温一壶女儿红,拾一款点绛唇,谱一首流水曲,望一角西边的小楼,披一件唐诗的披风,对一轮江南的满月,掌中,把玩着一支灞桥的柔柳,静静渴盼最后一次咀嚼孑然的甘苦。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杯且从容,歌且从容。”蓦然间,记忆的橱窗上,陈列出稼轩的仲秋赏月而不得的寄情词。
只是不知,时间之弦,会不会被情感之弓拉断?当思念的锦瑟响起时,歌与杯还会从容?任豪放如斯,恐怕也载不动江南的画船,“万里乾坤,百年身世,唯有此情苦。”或许,这就是人类最微妙的情感,她总是无孔不入,让人无法漠视她的存在。
就是这旅心程,再临西风,两个城市彼此熟悉却又相互陌生。碰碎了少年记忆中的疼痛与沧桑,深深的月色,再也无力在夜幕里把漫长的过往隐藏,寥寥数语把往昔深深浅浅的流觞,悄然带过,被填抹得平整如新,仿佛听见枫叶在树林里齐声诵响。
或许,真该对曾经的磨难俯首感激,终因那些而把自己锻炼成一个骄傲得如同一面旗帜的人,即使在生活的历练和欺骗中,也能冷眼旁观一些事,辨识一些人,明悟一些道理,习惯了依靠自己的坚强。
那些忧伤如梅雨的曾经,那些蓄满眼眶无法诠释的泪滴,那些黯然失魂如黄连的苦涩,那些断肠也无法逃遁的痛苦,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唯只在静夜,与文字结成骨肉至亲,字里行间显山露水……
有时觉得那些心程,不必弄懂也不用人懂。心灵晤对永恒,曾经变成了文字,在指尖上缓缓流动,仿佛真的可以听到最初花开时那种带着芬芳的碎响。动静相依,琴弦中穿过的高山流水,见证草树斜阳寻常巷陌,华丽或灰暗的生命历程,终究只是擦肩的匆匆过客。
笙歌阵阵的秦淮河,只适合心灵漫步。那风、那云、那抹花红、那叶扁舟、是行云流水至死不渝的留恋……
文字可以随心随意、承载极致的美丽和自己想要的温暖,然而生活中找不到永远的答案。一片注定无法走出远古的柳叶,在悠长宽阔的岁月里,永远成就不了遮天的绿荫。纵有万般柔情凫绕胸间,亦只能翩然独舞于蒹葭苍苍的水一方……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儿,历来都是托物言情的母题,尤其是中秋月,她寄托了漫无边际的相思与怀念。
那首清脆悦耳的听月诗“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绘制了一幅绚烂旖旎的广寒月宫图,这足以颠倒众生了吧!
中秋节是个不折不扣的“祭月之节”,即“月神之节”,当被当作祭品的月饼全部奉上供桌的时候,今年的中秋之夜,缺席了皎洁的月光透进玄窗,薄薄细雨,不动声色地伤害着节日的气氛,推窗卷帘寂无声,走失了月的中秋,犹如丧失了灵魂的肉身,目光空洞地牵引远山近水。
独坐长久以来只是摆设的偌大电视屏前,许是受了聂姐姐写的《琼瑶电视剧星的爱恨情仇》的蛊惑,我搜索《烟雨迷蒙》来看,一直很喜欢刘雪华扮演的陆依萍,那个为了报复可以毁灭的女孩,她那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无所顾忌,比很多武侠中为了报血海深仇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人要痛快淋漓得多,似乎还多了几分英雄气概。她深刻诠释了人性最深处那种难以降服的野性和毁灭性,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骨子里善良和柔软也深深打动了我,爱得纯粹,恨得彻底,试问这世界又有几个人能如此爱憎分明呢?
边看电视,边打出一些懒散而又毫无意义的文字,依然穿着薄裙的我,因不耐中秋恻恻轻寒,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静待梦里曾经一地的中秋月光,那是和着缠绵悱恻的箫声,荡起扬州二十四桥下脉脉水波的月光啊,怎会在团圆的日子走丢呢?那还是桨声灯影的秦淮河上,携带一曲婉转的《恋歌》,游遍滚滚红尘的月光啊,怎会在中秋夜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