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人间百态】荨麻草(征文.散文)
绿意葱浓的鄂西坪坝营原始森林,号称“湖北的大兴安岭”,四季如春。置身此地,即使是炎炎夏日,也察觉不到丝毫的暑气,你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清爽怡心。
一个夏末的日子,我在此度假。景区给我们安排的导游,是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光洁明亮的额头,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齐耳短发,她笑起来的时候,整齐的牙齿饱满晶莹。初一看像是位没有毕业的中学生。
可能是职业的习惯,从她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得出来,她很老练。普通话很标准,口齿伶利,思维清晰,对景区的一切如数家珍,就像是介绍自家的物品一样,尾尾道来。她边讲着,还不时地抽空与我们聊聊天,非常有亲和力,不大一会儿时间,她就把我们当成了老熟人了。
游揽山顶项目时,她与我同坐一个吊篮式揽车上。车至空中,我边观风景边与她聊着天,说着闲话儿。我说:“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不读书,跑在这里当导游呢?”
“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麻,我得挣钱养家麻。”此时她又是一口的恩施土家话,带有浓浓四川话的味道,回答得很直爽。
她的话让我很意外,从她的谈吐、衣着、一举一动看,不像是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出身。我想她可能是塘塞我,故意编的瞎话,随口一说罢了。
她好像是感觉到我的疑问,接着说:“我去年初二没有读完就辍学了,因为家里的确是再没有钱供我读书。”
“你这么小的年纪,又是一个姑娘家家的,你爸爸妈妈放心吗?”我关切地问道。她略沉思了一下,就跟我讲起了她家的状况。
她对我说,她家里现在只有一个生病的妈妈。还是在她快要出生的时候,在外做生意的爸爸被人骗了,本都赔光了。爸爸为了躲债,不声不响地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音讯。她爸爸出走之后的一个月,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而此时,她妈妈也失去了工作,家里就剩下爸爸留下来的二十多万元的债务。这笔钱,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此时,她妈妈还在月子中,债主就天天上门讨要,她妈妈逼得没有办法,就让债主搬东西,家里值钱的物品全被搬空了,留下一间不到三十平方的空房子。即使是这样,二十多万元的债务无法抵完。她妈妈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性,面对债主的逼迫,她表态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讨米要饭也要把你们的债还清,请你们一定给我一点时间。”说完,就跪地请求债主们理解、原谅。
她妈妈为了还债,为了养活她,还没有等到满大月,就将她送到年逾古稀的外婆那里,自己外出打临工。她妈妈在建筑工地上搬砖,在街边拣垃圾,在商家门口发广告传单,只要不违法,什么能够赚钱她就干什么。后来,在街道办事处的帮助下,给她妈妈找了一份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作。
我说,你们怎么没有想办法去找找你爸爸呢?她说:“曾经让亲戚帮助找过,没有找到。再后来,自强而倔犟的妈妈就不让人去找了。我长大后,也曾经提出要去找爸爸,但妈妈就是不让。不知为什么,妈妈也不说为什么,有时连提爸爸的名字,她都不让人提,有时还会发脾气。”
“那你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关切地问道。
她说:“那是肯定的,我两三岁时每天天不亮就跟着妈妈扫街。为了节省买菜的钱,就到菜市场拣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回到家后,妈妈会将这些烂菜叶一分为二,好一点的用盐腌起来,差一点的就当成新鲜菜炒着吃。看着别的小朋友有零食吃,我只有干看的份,也不敢向妈妈讨要。至今,我看见腌菜就反胃。”
她妈妈就靠着自己一双勤劳的手,在她十二三岁时,将她爸爸留下的债务还清了。可是因为积劳成疾,她妈妈患了严重的胃病,经常胃疼,有时疼得大汗流。她很想带她妈妈到武汉大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帮助妈妈解除病痛,可她说:“我长这么大,连恩施州都没有去过。”说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临下吊篮车时,她说:“我从没有向别人透露过我的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你说起这些,大概是因为你可能与我爸爸差不多年纪吧,谢谢你能听我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说:“这没有什么,每个人心中总会有些不为别人所知的苦痛,有些苦痛说出来也许是一种排解。如果你带你妈妈到武汉看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她连声说:“谢谢!”
走在旅行的线路上,她又成了大家的导游,她用她那熟悉而生动的讲解,介绍着坪坝营的风光,一路走、一路说、一路笑着,有时她还会用恩施土家的方言唱着土家民歌《六口茶》、《黄四姐》、《妹娃要过河》等,她的声音很纯美,穿透力很强,那优美的歌声回荡在那片原始的山林之中,显得更加清纯。听着她的歌,看着她的笑容,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有那么一个苦出身,有那么多让人心疼的往事。
“你看,那里还有我与一个小姐妹开的山间小餐馆,到了明年的夏天,你来避暑时,希望你们能来我的小馆来坐一坐,我会炒几个土家小菜,让你们品偿土家的包谷酒。”她欣喜地介绍道。
“明年夏天如有时间,我一定来。”我坚定地说。
回来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着小姑娘生活的不易。我按照她给的QQ号码,加了她为好友,我发现她用的网名叫“荨麻草”。我说:“你怎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呢?”
她说:“这名字很好呀,也很适合我。荨麻草在我们鄂西土家族的山间到处都是。这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不管受到多少风吹雨打,经历多少日晒雨淋,它都不会屈服。象征着一种生生不息和非常顽强的繁殖力。正是我学习的榜样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马上到百度一搜索,看到一些荨麻草的介绍,我就对她说:英国沙玛歇特地方的人,称白色野荨麻花为“树荫下的亚当与夏娃”。因为在花瓣的金冠下,有一对宛若亚当和夏娃的黑色和金黄色的雄蕊,所以白色野荨麻花的花语是“相爱”。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非常重视人与人的相遇。他相信可以和美好的人相亲相爱而度过快乐的人生!我希望你找到一个负责任的男朋友,相伴一生,白头谐老。
她马上打出一个害羞的表情,一连打了两组“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