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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离婚(小说)


作者:柳雅散人 秀才,1164.5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80发表时间:2017-10-08 11:36:05

第二次法院开庭时,马少安万没想到,为了能得到财产分割上的三十万,余秋红竟会说出那样的对他有致命打击的话来。
   第一次开庭是三个月前,马少安表明态度,不愿与妻离婚。法官只好本着一般法庭的劝合不劝离的调解程序,做了余秋红一些思想工作,要他们回去再考虑考虑,如果是还坚持要离,就三个月后再来。
   就这样拖了三个月,等到了二次开庭。
   余秋红两次不懈地提出离婚,其实也颇无奈。本来与丈夫马少安都行将五十知天命了,何必要自寻烦恼?问题是分开后的这几年,马少安在乡下的生活作风劣迹,近来都被人捅到了县纪委,这让极好面子的余秋红哪里受得了。她每当去单位上班,看到有的同事在远处嘀嘀咕咕,那种对她投来的有意无意的乜斜目光,就好像如芒在背,针刺在肉,恨不得扯一块牛皮,好将脸儿蒙上。
   看来女人若一旦对男人有了恨,即便是夫妻,也会把往日的恩爱像纸烧成灰,化为乌有。尽管说余秋红在家里可谓是绝对权威的皇后,马少安几乎是对她百依百顺,但马少安现在毕竟在她的太岁头上动了土,背着她去找别的女人,就等于孙猴子造了王母娘娘的反。你马少安能混到今天的人模狗样,还不是全仗老娘我的势?你的工作表现再好,若无老娘我去求在县委当重要领导的娘家堂哥,难道能坐上院长的位置?余秋红想到了那时和丈夫在乡下医院里工作,为使做外科医生的丈夫能出人头地而跑上跑下的情景,现在真是有点后悔。
   原来余秋红先调县城,是两人计划中的第一步棋。因为一下弄两个人进城,堂哥肯定为难,何况他办事比较原则,余秋红只好自己先行一步。马少安当了院长,今后受照顾进城,应是迟早不太担心的事。只没想,余秋红走后不到一年,马少安就在乡下滚到了别的女人床上。
   余秋红问了几个原来乡下的同事,才知和丈夫马少安滚上床的女人,是那妇产科的科室主任李娜。李娜年轻貌美,老公也在医院,也是一名外科医生。李娜和马少安的头次关系越级,据说是缘于一次聊谈一个产科病人。那晚李娜值班,刚刚处理完一个产妇,正准备去值班室休息,被刚好度过的马少安看见了,便一同来到了值班室里。
   按说作为院长,晚上和职工谈谈话,即便是女的,也不要紧。何况马少安在开始时还确实是谈工作,他问的是那产妇的情况。李娜一边脱工作服,一边嫣然地漾着好看的酒窝说,产了个兔唇畸形胎,许是与丈夫平时爱酗酒,受孕时不自律节制有关。马少安也一笑,说这样的酒鬼哪能生出个好儿?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把话题扯到了人的受精上面。两人扯到了受精,就不知不觉地聊起了男女性事,结果就从那坐着的桌前聊到了值班室床上,聊到了小天亮。
   马少安与李娜的头次关系败露,传闻是由于两人关系久了,李娜的丈夫张天喜终于起了疑心。张天喜偷配了妇产科值班室钥匙,观察着一天晚上李娜值班,马少安偷偷地溜进了值班室里。张天喜先在室外等了一会,待室内传出了动静,便突然开门将两人在床上逮个正着。
   张天喜那晚捉奸,医院有好些人知道。自古没有不透风的墙,医院的院花李大美女与院长有染,已像一股微风,吹遍了医院的角角落落。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晚马少安的行为被李娜的老公张天喜给逮个正着,但张天喜的行为又被刚好打牌散场的几个同事给瞧了个仔细。几同事只觉得奇怪,眼见张天喜捉奸开门进去了,可并未出现常理中的大吵大闹,只听到开始传出了几句咆哮,但没过一会儿,那咆哮便像突然被人用刀捅了心脏的野兽,很快就消失听不到了。而再过了一会,却见张天喜和院长,一同无事般地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
   众人不解,张天喜并非窝囊之辈,为何这样息事宁人?是怕家丑外扬,还是慑于马少安的权力?大家只好摇头,反正睡的不是俺老婆,要俺们去劳心操肺做甚?就作些私下饭后的一点笑料。
   一段时间后,不知从谁传出了一则新闻,说医院准备配备副院长,人选就是张天喜。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就有些喜欢猎奇的人时常拿话去套张天喜。张天喜的回答有些躲闪,但却不停地敬烟给同事,讪笑说如果真有哪天,局里的领导到医院考查,还望大家多多美言。
   十几人的医院不大,没备副院长。但三四个月过去了,卫生局领导到院考查副院长的事情影都没有。正当大家都认为是风中谣传时,却不想忽真出现了一位副院长,不过不是张天喜,而是从外地调来的。
   这下张天喜的脸上挂不住,每天阴郁着好像人人都欠了他的钱。于是不久后的一天,又是妻子李娜值夜班,张天喜又一次捉到了马少安和李娜在值班室床上。这次张天喜没有心慈手软,不但把马少安当场揍出了鼻血,还用手机拍了照,次日连照片带诉状,告到了县纪委。
   在铁的事实面前,马少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马少安怕丢帽子,只好去跪求余秋红,求她原谅自己,央她去找那位当县委领导的堂哥。余秋红气得摔掉了家里很多东西,说要我去想办法通融关系可以,但事情一旦摆平,我们就立即离婚!
   余秋红真是说到做到,不久后真的帮马少安摆平了那事,也真的提出了离婚。马少安只背了个党内行政记过处分,贬调到别地任副职。
   这是个初秋。余秋红好像觉得,她和马少安的婚姻,也似到秋季,一场冷雨袭来,就赶跑了之前的夏天热烈,随即转凉。余秋红的个头不高,还轻显敦胖地像只粉冬瓜,但她精于修饰,懂得保养,四十好几的人了,皮肤却还如少女,吹弹即破。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的风韵也算忧存,那马少安就怎么吃了锅里的,还惦记别人甑里的?
   任何家庭婚姻的破裂,起码都牵涉到子女的归属,和财产分割两大难题。对余秋红和马少安而言,子女的归属倒似乎不难。因为两人就一个儿子,儿子已参加了工作在县中当老师,谈了女朋友正准备结婚,只要一结婚就足以独立自主,归不归谁确实无所谓。难的是两人财产的分割,非得去请求法院进行裁判。
   第二次法院开庭,高个的马少安看到余秋红的坚决态度,只好一声长叹,无奈地同意离婚,让她先提出分割财产的要求。余秋红掠掠耳旁大波浪的美发,说房子的产权归儿子,儿子愿意跟谁,就谁与儿子同住。家中的财物就基本上平分算了,我也不想占你过错方的便宜,但起码得给我三十万。马少安看到余秋红绝情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恼怒。他不由昂昂头,说家里哪来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钱给你?余秋红冷笑一声,说你别跟我打掩护,家中这些年的进项,虽然基本上各管各,但我的心里有本明帐。就说医院两次建工程,承建商老板给你的钱就有二十好几万,我就大致得了这笔钱,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余秋红的眼中露出寒星,慌得马少安的脸色唰地变白,只好赶紧应承下来,不再讨价还价。
   离婚后的马少安真如一条霜打的茄子,每日都耷拉着脑袋,吃饭不香睡不踏实,心中像总有对棒槌在敲,半夜都时不时地被噩梦惊醒。而这世上还真往往惧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没多久,不知怎的余秋红在庭场上的那番话,就被传到了县纪委及卫生局的领导们耳朵里。
   马少安被“请”走那天,是用警车带走的,只是没有带手铐。马少安因为还未找到落脚的房子,暂时还在家里居住。那天是立冬,警车开走时昏黄的薄暮里突然还飘起了小雨,小雨和着迎冬的寒风,真凉。余秋红顿时像被人抽去背脊筋似地瘫在门口,她望着远去呼啸的警车,口中喃喃自语,天哪,我咋没想到,那话在庭场上是不能说的?
   儿子也跟她翻了脸,好像不认识余秋红似的,说你是不是我妈啊?不管怎样,你跟爸总还是曾经相爱过吧?你要那么多钱干吗呀?
   余秋红的泪珠滚了下来。
   次日余秋红便找到县纪委领导,说她那天在法院里说的是气话,是她看到马少安不愿答应那钱,才故意那样说的,万请领导千万别当真。纪委的领导乜斜地瞥了她一眼,说马少安的这次重新立案,并非是完全因了你的话,你的话只不过是帮我们落实了他的一些违纪证据。
   余秋红只好去找那位当县委领导的堂哥,可这次堂哥没给她好的脸色。堂哥自作自受的事情不要找我。
   余秋红走出堂哥的庭院,感觉到身上从未有过的累,浑身上下都铅样沉重。冬天傍晚时的风冷,吹得人禁不住地阵阵寒噤。走过菜市场的门口,看到有人在路口卖新鲜鲫鱼,余秋红忽然想到,儿子非常爱吃,就蹲下身来,挑那大的买了两条。
   可回到家就傻眼了。儿子放了学已回到家里,余秋红正准备对儿子说,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鲫鱼,却见儿子从沙发上站起,似哭非啼地笑了起来。儿子说我的个好娘哎,这下您总该满意了吧?我那女朋友您的未来媳妇,今天已正式向我提出了分手,明天我也会去法院,要求变更判决,我想跟着爸爸生活。
   余秋红一听,立马木偶似地僵在那儿,手中的鱼袋滑落,鱼儿蹦了出来。终于回过神了,余秋红才咚的一下瘫到地上,望着那挣扎绝望跳动的鱼儿,眼泪泉涌了出来。这世界怎么了?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这样?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以前的三口和睦之家,现在却哪里去了?余秋红一想到“和睦”二字,忽然意识到家里以前的和睦,其实好像都是建立在马少安的“忍让”二字头上,没有他马少安,这个家恐怕就早已不和睦。余秋红深知自己的脾性,那马少安就是有涵养,总是能对她包容,能够对她处处忍让。她好想回到以前,以前虽然在乡下生活苦点,但在平淡中充满幸福,调啥县城啊!余秋红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真处在福中不知福,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悔恨,心底升起。
   半个月后,余秋红终于在郊区的看守所里见到了马少安。一段时日未见,马少安本就较黑瘦的脸上,更加黑瘦得不成样子。那种曾经的精气神儿,不知丢哪儿去了。余秋红的鼻子一酸,两行清泪潸然而出。她耷拉下那张在平时惯于高仰的脸,嗫嚅而迷离地望着马少安,少安,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马少安隔着桌子对她苦笑了笑,将口张了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把嘴闭上了,似乎什么都不想说。
   从看守所出来,晦涩的天空中渐渐飘起了小雪。这还没到深冬呢,怎么就下起了雪来?余秋红蓦然觉得,今年的夏天好像不知怎么就一下子到了秋天,尔后从秋天又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到了冬天。今年的天气好像凉得特别快,现在又寒得特别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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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离婚》现在并不是稀罕事,但离婚把人离到看守所的,却真不多见。本篇小说就是书写了这样的故事。小说的主人公马少安和余秋红是一对结婚二十多年的夫妻,原本都是大夫,相携相助也算和睦,但却因余秋红对生活的要求很高,总想着掌管一切,而将这个家庭一步步地推向痛苦的深渊。婚终于离了。家也破碎了。每一个人都没有获得预想的轻松,而是如坠痛苦的深渊,都难以自拔。再想回到过去,依然不可能。一场雪飘落在收尾处,让人领悟到不懂珍惜的寒凉。小说书写流畅,情节设计合理,取材生活现实,内涵深刻,具有警示意义的佳作,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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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7-10-08 11:39:32
  此番离婚,真是热闹呀!可又要如何收场呢?
   这个角度真不错。感谢老师支持流年,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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