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言堂记
丁酉年中,迁居新屋,取名忘言堂。
某以“东篱忘言”之名号行事久矣,盖因仰慕五柳先生之风采,朝暮自省,盼精神气度能得之一二,亦可在凡事中忘忧;二则,本人生性愚钝,木讷难言,自认尚难在繁华诡谲之世立足,因此取名“忘言”,意为忘言,实则难言也;三则,忘言堂虽处闹市,毗邻校舍,却在城市一隅,动静皆宜。静时有深幽鸟鸣,丝缕桂香,喧时有丝竹入耳、书声琅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有时立于窗前,听小儿打闹声,竟不觉忘言。
忘言堂于我,是一处温暖的小巢。
屋不必大,一桌一椅一厨房,人不必多,挚爱相随即可。
喜欢在方寸厨灶间,切丁削片,洗手做羹汤。那些繁琐杂乱的做菜程序,全由个人喜好,删繁就简,煎炸烹煮,一气呵成。最初也有手忙脚乱,有时火候过大,焦了锅底,有时又稍欠火力,羹汤半熟。然而随着一次次的实验,不拘一格的改进,终于可做得花红柳绿的美味佳肴。做菜多了会上瘾,吃完了早饭,就开始谋划丰盛的晚餐,想着要煮什么菜,煲什么汤,能做出什么新鲜的花样,以供家人饕餮,更是洗洗涮涮,早早准备菜肴,距晚餐还有半天光景,心中就已经有了成盘成碟的菜市模样。古人胸有成竹成就名画,今日我心中有菜,必能做得一桌美餐。
喜欢在尺余居家内,掂布拿帚,抬手扫房间。喜欢一遍遍清扫每个角落,才坐下来,一丁点的灰尘又会让我起身去擦。清理每一处空间,厨房、卧室、卫生间,不见得一尘不染,但一定要手不沾尘。窗明几净,错落有致的景象,总会让人赏心悦目。在阳台种花种草,看夕阳,听雨声,别有一番腔调。
然而我最喜欢的,仍是茶余饭后,轻掩门窗,在自己的小屋里,静静呆望。飘窗上整齐的一排书,随手拈出一本,便可席地而坐,痴读半晌。书边有纸笔,心有所动,便可立即提笔,落字千行。窗边的台灯,有时调的极亮,有时又稍显昏黄,关上门,是一整段自己的日子,娴静的流淌。总是在深夜,微微的风从开着的窗飘过来,偶尔带来一丝雨气,一缕花香,和一点点轻语的曼妙之响。
忘言堂于我,还是一处冷漠世间陌生的烟火香。
每天早晨,被人们忙碌的赶早声叫醒,他们像是隐居的仙人,瞬间惊动后,又飘然远去,毫无声响。总会在电梯里遇到抱孩子的素不相识的人,会问你菜的价格,生活的光景和秋日的渐凉。他们总会直言不讳地讲,天亮了,小孩子不能再穿单衣了,更不能赤着脚。在门口的小超市买个鸡蛋,对着售罄的招牌,也无须唏嘘,收了底儿的邻人,会十分乐意分给你三五颗,虽然她的也不多,但分享之后两家各自都能炒上一个香喷喷的菜了。楼下,总是有几个带孩子的人,有时席地坐在路边,未足齿的小儿,在墙边踉跄。他们张望着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问你的职业,籍贯,仿佛他们有知情权。小区里的大多数人,来自相近的地方,生活在周围,工作也相似,孩子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幼儿园,他们就像是分散而居的一家人,没有强加的道德,没有所谓的侵犯,摔倒的孩童不会被焦急地扶起,扬长而去,他只像个滑稽的不倒翁,摔倒了,磕疼了,站起来就好。
忘言堂像是一片没有栅栏的油麻地,没有樊篱,没有冷漠,到处是充满人间温情的烟火香。
这是我所在的地方,崭新,清静又热闹的地方。
忘言堂,开门是一个世俗的世界,闭门是自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