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时节,突然想起家中老父
10月末已算是深秋,听说丹妹所在的北方已在下雪了,而深圳的街头依然是艳阳高照。前几天说是要入秋,终于等来了一阵秋雨,我还以为天气不会太凉,没来得及,结果是略觉寒冷,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公交车站台是设在一个公园的路口,有些偏僻,伴随着我的只有些昏黄的灯,国庆节的喜庆似乎还没有过去,红灯笼挂着,还有一些残败的菊花就在路口,枯死了。偶有些手挽手的姑娘从公园里出来,汽车在马路上飞过,光线照在马路上,像是铺在水中,发出粼粼荡漾的样子。雨已经开始停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子的水汽,湿漉漉的,抬头一看,有一滴水从公交车站台的檐上掉落下来。
车还不来,免不得让人发脾气,平时是15分钟一班,现今我是约等了45分钟都过去了。搞什么鬼明堂,此时我又冷又饿,在公交车站牌前看站点。就在此时,我看见了这一位老者,他的样貌很突出,戴着一个鸭舌帽,年龄也是70多岁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蛇皮袋子,鼓鼓囊囊的。看他也不是这城市的人,或许是园林工人。我这人大约前辈子是记者来的,对所有人感兴趣,所以就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一下,美其名曰是调查。
我骂骂咧咧,脾气好像并没有那么好。他说,公交车还早着呢,像是要安慰我的样子。我听懂了,带有很浓烈的西南方言的普通话,不可能是在这深圳城市来久了的样子。
可能是今天下雨,塞车了,怪不得司机。现在车多啊,下雨天走不赢。他说。
远处有一只小虫子在灯下挣扎,大约是翅膀沾湿了水分,路灯下,一楞一楞地扑闪着翅膀,然而都像是作了无用功,还是那么呆滞。肚子咕咕叫不止三回了,想到今天又被老板挨骂了,问我商城的事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呢,实际上是我自己也不太知道的。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呢,不太知道。不就像这只翅膀沉重却不住地扑闪的小虫子么,在深圳,这陌生的城市的温度,就如同,是这样的渺小的生命。它是与光线搏斗,而我是与钢筋混凝搏斗,听说深圳的房价又涨了。
老者抽了一根烟,蹲在地上,因为座位上有水,坐不了。一辆绿色的巴士开过来了,我心情激动地招手,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认错车了。白开心一场也就颇为沮丧。又有一群姑娘走过公园去了,嘻嘻哈哈的,只看得见背影。
平时也挤呢,老者又叹息起来,他说,这班车平时也挤,大白天没人,到了晚上尤其是上下班的时间,常要等两三班车才拉得过人去。有截高速公路要走,所以是不能超载。
你经常坐这车么?他说,是啊,几乎每天都要走。为什么呢?我问。他说,是一三五要在儿子家,二四六则是在女儿家。刚拿着的这蛇皮袋子便是给儿子送米来。
这老人本来是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儿女也算是争气,开始是女儿读了大学,女婿是在深圳开了公司,买了房子。然后女儿将儿子也弄到深圳来,开始是做学徒,现在是自己开修理厂了。都已成家,小孩子又小,只得将老父亲弄过来照看一下。老人的老伴已过世了。我问他,是家里生活好些,还是这里好些?他说,当然是家里咯,但是不好说,毕竟儿女还在这边。我问他,深圳难道不好耍吗?你看这么繁华。他说,不好耍,都是年轻人工作的地方。我仔细想想也是,深圳是奋斗的城市,是让年轻人工作的,像我自己如若不是星期天,也只能公交地铁上,看这城市的夜景,自己独处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的。而且深圳的街头上,帅哥靓女很多,却基本上是看不到老年人。钢筋水泥寂寞,人多却也是更寂寞,毕竟那些都不是一个群体的。何况老年人还没有用儿女的,都是帮看着照料。
看见了这位老人,突然就想起老父亲来。父母尚在原处,而自己仍在城市打拼,却不能给父母一个家,不免地深深的自责起来。
车依然还未来,雨一直蒙蒙胧胧,没有再下的迹象,看来今天堵车是堵得比较严重的了。我招了招手,打了个滴滴走了。不忘回头看了一下老人,他疲惫起来,就靠在那公交车的站牌上,居然轻轻地像是要睡着了。
不知道他多久之后搭到车了?或许是他儿子把车送他回家了,也许依然还是坐公交车吧,不管是一点还是两点,市区塞车是有一段路程,深圳的公交车只会延迟,却从来没有停摆过。
很多年后,现在广东又刚下过一场小雨,天气在这将冷未冷之际,我突然就想起这位老者,并且把多年前的那个故事写出来。雨仍是下着,又停止。父母仍在家度日,却貌似比往常更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