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找一个爱你的，还是找一个你爱的？莫明心里有些纠结。很多个夜晚，他独自望着黑幽幽的天空，一口一口吐着烟雾，内心想着：云若能有凝的一半热情，一半善解人意，那该多好呀。
　　 云是莫明在一场朋友聚会上偶然结识的朋友，云的漂亮令莫明产生爱的冲动，都说男人好多是“外貌协会”，好多思维是由荷尔蒙主宰的。“自己是吗？”莫明反问着自己，忍不住窃笑。说实在的，莫明知道自己对云不甚了解，但那匆匆的一面，已让她的形象在自己心中挥之不去。他无法自控地对云展开追求攻势。
　　 凝是莫明青梅竹马的朋友，俩个人的父母是世交，从幼儿开始就一直同校读书。莫明喜欢凝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而凝，几乎对莫明有了一种很深的依恋。考大学时，凝的分数比莫明高出二十多分，本来可以到更好的学校就读，但为了跟莫明一起，凝放弃机会，与莫明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与莫明一起读完大学，工作时，俩人又一起到同一单位应聘。在他们双方父母及周围同学朋友的眼里，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事实上，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最多就是拉拉手，没有恋人其他亲昵的举动。莫明也从未对凝作出任何爱的表示，凝隐隐有些着急，但矜持的个性令她不愿主动捅破那一层纸，更何况，莫明对自己的关心也称得上无微不至。“等等吧，也许他不想那么快走进家庭。”凝经常宽慰自己，与莫明保持着特殊的关系。
　　 但“皇帝不急太监急”，凝的父母看着女儿的年龄一天天增长，婚事仍未被提及，心里有点按捺不住。于是，凝的父母通过莫明的父母对莫明施加压力，让他明确与凝的结婚日期。这下莫明急了，对着父母辩解：“我没有想过要跟凝结婚呀，在我心中，凝更像妹妹。”父母蒙了，一个劲责怪莫明：“凝有什么不好？如果你对她没有感情，你们这么些年为何经常在一起？你这不是误人吗？”莫明百口莫辩，其实，莫明知道凝对自己的感情，也很享受跟她在一起时的舒心，只是，也许是太过熟悉的原因，自己对她没有爱的冲动。如果，没有遇到云，也许会在家长的安排下，跟凝踏上红地毯。但如今……，莫明陷入苦恼。
　　 云终于在莫明的强大攻势下，有点半推半就开始与莫明暧昧起来，这让莫明的心更快速向着云偏移，只是在每次被云冷遇之后，他又会想起凝的好。而双方父母这边还或明或暗一直给他施加着压力。
　　 凝虽然隐约知道莫明的心思，但依然不离不弃，做到：你需要时，我在；你不需要时，我走。以特别的爱给莫明传递着温暖。
　　
　　 （二）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半年，云终于答应与莫明确定恋爱关系，这令凝陷入很大的痛苦之中。莫明也对凝怀着愧疚，终究这么些年，他们虽没有宣称是男女朋友，但他们俩人的相处
　　 方式，或多或少误导了凝的感情走向。莫明对凝一次次表示：希望她能将自己作为亲哥哥看待。凝强忍着泪，对莫明苦笑：“可能吗？你能做到，恐怕我和云都做不到。”
　　 果真如凝所言，确定恋爱关系后，云就对莫明约法三章：不得再单独跟凝在一起，如确实有事，也必须她在场。莫明无可奈何应允了。而凝，也默默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莫明将云追到手后，忽然有很累的感觉。云总是不消停地节目丛生，一忽儿要他陪着去逛商场，当然还必须掏钱购物；一忽儿要他一起去看电影，而且要精神饱满；一忽儿要休假带她旅游；一忽儿……莫明几乎没了自己安排的时间，更要命的是，他必须随叫随到，要不就是一场战争。每一次争吵，云总是振振有词说：“是你追的我，你就要迁就我，按我的生活方式过日子，让我快乐。”
　　 恋爱的日子，莫明除了看着她的楚楚可人有点小兴奋外，其它时间都有一种不是很舒心的感觉，这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与凝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那样的同步，那样的默契，没有谁服务谁，谁围着谁转的感觉。他们的兴趣一致，有空会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很舒心；周末偶尔一起去郊游。凝也从不要求莫明陪她逛商场，更不会让他掏钱。他们经常一起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及各种展厅。或许，是因为太一致了，太熟悉了，莫明才没有产生爱的感觉，而其实，离开凝之后，莫明常常想起她，想起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莫明的朋友笑话他：“真正恋爱起来，竟然那么疲惫不堪。”
　　 是啊，爱是什么，仅仅是多巴胺激发的冲动吗？曾经以为的志同道合，怎么在魔鬼般的身材和充满诱惑的脸蛋之下溃不成军了？恋爱一段时间后，莫明开始反思，开始重新审视他们的爱情，但此时，云对莫明已产生很大的依赖和控制欲。一方面，莫明爱的温度稍有不足，云就陷入忧虑和痛苦之中；另一方面，莫明若没有听从云的安排，她就歇斯底里发作。
　　 日子在耳鬓摩斯和争吵哭闹中穿行着，当云提出结婚的时候，莫明反而犹豫了，他对云说：“再过些时间，我们还应该多做些准备，似乎我们还不够成熟。”
　　 “你说什么？”这句话惹恼了云，她又是一番哭闹和折腾。不得已，莫明答应云，就在年底，与云举行婚礼。
　　
　　 （三）
　　 莫明和云的婚事终于摆上了议事日程，莫明的父母虽然对云不甚满意，但儿子乐意跟其结婚，他们也就只能配合着准备相应的婚事，但心底里，他们隐隐有些担忧，总感觉他们的结合有点草率，难以获得真正持久的幸福。
　　 临近年底，莫明的各种应酬也增多起来，有时云外出购物他没办法每一次都作陪。为此，云很不高兴。一天，云要去购置一些结婚的物品，打电话要莫明一起去。莫明因为需要陪客户用餐，所以让她另改时间，但云偏偏执意当天晚上，并对他好一阵责怪：“婚期在即，还这么不上心。”然后，要求他务必在当天晚上二十时多到商场接她。莫明无可奈何答应了。
　　 当天晚餐，考虑到晚上要开车接云，莫明尽可能回避喝酒。其实，莫明的酒量很好，客户都知道，所以也不容他拒绝，频频敬酒。莫明终于抵挡不住客户的热情，无法拒绝地喝了一点。既然酒已下肚，他只能给云去电，告诉她情况，让她自己打车回家。
　　 云一听暴跳如雷，对着莫明吼道：“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今天晚上要开车接我，还喝酒？”
　　 “哎，没办法，客户那么热情，我确实难以拒绝。”莫明努力解释着。
　　 “你难以拒绝？！别骗人了，你是客户比我重要吧？”
　　 “怎么能这样比较呢？我今晚已尽量回避，但没办法，最后还是喝了点。”
　　 “你酒量那么大，既然才喝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出来接我，要我自己打车？”
　　 “最近市里查酒驾的力度相当大，处理也相当严格，要是万一碰上了，我就完了。”
　　 “别吓唬人，那会那么凑巧！随你便，你害怕自己完了，那我们的关系就先完吧。反正，我不管，你二十时四十分之前没来接我，我们就算了。”云说完这句话，不容莫明再多说一个字，就摁断了通话。
　　 莫明抬头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二十时，估约还有半个钟的时间可以歇歇。云的脾气他知道，今晚若不去接她，是不是会分手倒不一定，但两家一定会让她闹个鸡犬不宁。莫明尽管心里很不愿意去接，但他还是决定去冒个险，毕竟自己喝得不多，精神状态很好，相信不会那么倒霉就碰上查酒驾的。
　　 二十时二十五分的时候，莫明开车出发，路上车来车往，没有发现查酒驾的。
　　 大概接近二十时四十分的时候，莫明到达商场。云站在商场门口，大包小包提着好几个包，看来她也是估准莫明会来接她的。
　　 看见莫明的车到了，云的脸上稍稍露出点笑意：“我就说，没那么倒霉的。”
　　 莫明不开口，低头开着车。
　　 刚拐出商场这条大道，莫明的车就被交警拦住了。“糟了”莫明的心直跳，云也吓得不敢开口。交警拿着酒精仪器检测，让莫明吹……
　　 一切都无可申辩，刚才对着莫明伶牙俐齿的云，此刻，只有傻傻的，呆呆的看着莫明被交警带走。
　　
　　 （四）
　　 按照市里对醉驾的处理力度，被确认醉驾的莫明，无法破例被开除公职，并被拘留十五天，当然还有罚款等。莫明家里乱套了，爸爸愁眉不展，妈妈黯然落泪。莫明的婚前准备，当然也暂停了。莫明的前途，更是让一次醉驾，涂上一层灰暗。
　　 云也很伤心，但自莫明出事后，她不再在莫明家露面，一方面是怕，怕莫明的父母会责怪她，终究一切因她而起；另一方面，她开始对这段婚姻失望，有一种想逃脱的心理隐隐出现，毕竟莫明已被开除公职，出来之后就是无业人员，而一个非应届毕业生且又尚未拥有丰富经验的年轻人，要谋取一份舒心的工作谈何容易？“幸好还没打结婚证”，云心中竟然暗暗庆幸。
　　 被拘留的十五天在家人焦灼的情绪中终于过去，莫明回家了。爸爸妈妈忙着给他炖汤，给他准备一些富有营养的食物，他们疼惜儿子这十五天生活的艰苦。而莫明一回家，就给云去电话，让她到家里一块聚聚，但云找借口拒绝了，反约他晚上到她家见面。莫明无可奈何答应了，这令爸爸妈妈甚为不满，他们话里有话提醒莫明：“娶这样的女子，恐怕一生都是祸。”莫明听了很不高兴，反驳了父母，然而自己心里也是不满和担忧。
　　 晚上，莫明依约去见云。刚一见面，莫明就冲动地上前拥抱她，但被云推开。
　　 云一脸严肃问他：“你未来打算怎么办？”
　　 “先把婚结了，然后再找工作。”莫明很坦然回答。
　　 “亏你想得出，没工作结什么婚？”
　　 “那还不结呀？我这几天没班可上，正好去准备婚礼，你只需跟我一起去打个结婚证就行。”
　　 “不行，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之前别想结婚。”
　　 “什么叫合适的工作？结婚不也是你原来要求的？”
　　 “是的，我跟你结婚还不是看中你工作不错，有前途。而你现在有什么？你觉得有资格跟我结婚吗？”
　　 “你……”莫明吃惊地瞪着她。
　　 云扭过头，对莫明抛下了狠话：“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赶紧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若还找不到，我们就分手吧。”
　　 “现在就分手！”莫明一听，愤怒地掷下五个字，大步走出云的家门。
　　 此刻，莫明忽然好想凝，想凝的那些好。
　　
　　 （五）
　　 天空似乎也为莫明悲伤，在他跨出云的家门时，竟然下起一场大雨。莫明故意放慢脚步，希望云能拿着雨伞追了上来，但他走了一段路，既听不到云的呼喊，更看不到有一把雨伞为他举起。他失望地走在雨中，任由雨水将自己淋了个透。
　　 回到家，莫明的父母看到儿子这种样子，呆住了。他们一方面让他赶紧换衣服，一方面给他煮了一碗姜水，让其喝下。同时，很生气地让莫明跟云分手。他们终究是过来人，不用追问原因，就已猜到发生什么事。
　　 莫明很低沉告诉他们；“一切都结束了。”
　　 “用一份公职和十五天的拘留来看清一个人，真不值呀！”莫明的母亲很是伤心。
　　 “妈，别这样说，是我苦苦追求她的。”莫明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能是心情抑郁，又淋雨受冷，莫明当天晚上就发烧，病倒了。
　　 凝算准莫明已回家，隔天到他们家看他。其实，在莫明出事近半个月，凝担心莫明的父母会受不住打击，曾二次到他家看望他们。
　　 看着莫明一副病恹恹、垂头丧气的样子，凝安抚并鼓励莫明：“只把这挫折当成人生的教训即可，一切都可以从开始，你还那么年轻。”
　　 莫明很感激凝，也觉得愧对凝。而莫明的父母则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希望他们俩人能恢复以前的关系，再踏上恋爱之路，再跨上婚姻的红地毯。
　　 可由于莫明曾经苦苦追求云，并差一点结婚，凝已明显对莫明生疏很多，也客气很多。当莫明的父母故意找借口外出，房间只剩下他俩时，他们也找不回以前谈话的那种氛围。凝只是一个劲鼓励莫明振作，并当场打电话联系独自创业的同学，希望莫明能加入到同学的创业团队中。终究，依照目前的情况，莫明是暂时找不到机关、事业单位，乃至国企的任何工作。
　　 想不到，正在创业的同学爽快接纳了莫明，这让凝稍稍有点心安。毕竟，一个遭受打击的人能尽快投入工作终归是一件好事。
　　 莫明养了几天后，就直接到同学的创业团队了。
　　 这几天，莫明与云不再有任何联系，尽管心里仍旧有点想她，但理性告诉他：自己是该与她彻底分手了。
　　 凝期间来过一次，但在他家逗留的时间很短，只是看望他的身体恢复情况，并跟他简单聊了聊那个创业团队，然后，也匆匆忙忙走了。虽然莫明的父母一再挽留凝在家共同用餐，但被她婉拒了。
　　
　　 （六）
　　 莫明参与到同学的创业团队之后，工作得心应手。而创业团队也顺风顺水，快速发展。
　　 莫明与云彻底断了联系，与凝也若即若离，原来的无猜和默契在一场变故和挫折之后，也淡了很多。尽管莫明努力在找回以前，努力在靠近，但凝似乎在步步后退。终于，有一天，凝告诉莫明：自己已找到一辈子可依靠的人。莫明吃了一惊，有点不可相信地看着她。
　　 凝淡淡地笑了：“这个人从读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追求我，只是因为我俩那种仿若恋人的关系使他无法靠近。说真话，如果不是你终于明晰了你心中所爱，我还傻傻地以为我们就是天经地义的一对。”
　　 “对不起，是我糊涂。”莫明赶紧道歉表白，但凝很淡然回应他：“没什么对不起，爱，不能勉强。经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像我这种被动的人，与其找一个你爱的，不如找一个爱你的，当然，最后必须相爱。我与他已经找到心灵的交合点，碰出了一些火花，那种爱的真实，情的真切让我体会到什么叫相爱。好了，说出这一切之后，我可以很坦诚跟你兄妹相称了。”
　　 莫明呆呆地听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酱，什么感觉都有。此刻，莫明还能说些什么呢？其实，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对凝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然现在表达已经太晚，甚至有添乱的感觉，于是，他提了提神，对凝说：“祝福你！”
　　 “谢谢，我也希望你尽快找到你喜欢的。”凝调皮一笑。而莫明，却咧咧嘴，掠过一丝苦笑。走了这么一段弯路，要怪的，也只有自己了，谁让自己那么任性，那么随便由荷尔蒙决定婚姻。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年，这一年，莫明沉浸于工作之中，偶跟凝相聚，也是三个人，凝必定带上她的恋爱对象。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莫明有时会偷偷这样想。他的心，云走出来，凝也走过来，现在是虚位以待了。
　　 却不料，在莫明公司渐渐有了名气之后，云转身回来找他，希望与他重续恋爱关系。莫明很淡定拒绝她：“对不起，我已对你没有从前那种感觉，我们只能成为普通朋友。”
　　 “为什么？”云不解。莫明深深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因为成熟吧？爱，很简单也很复杂，但愿我们都能懂得爱，找到真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