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狮王泪(全本)(诗剧)
害我家破国将亡
玉碎处,谁可收拾旧河山
隆冬飞雪,呜咽如羌笛
吹拂处,草木低泣
河水止步,日月黯淡无光
(一只小藏獒(一只小母狗),跳与王子腿上,用柔软的唇在王子身上蹭来蹭去,乌黑的双眼中充满了深情与忠诚。王子将头转向那只小藏獒)
噢,菲菲,我的伴侣
我的心肝,是你
从乱石中冲出
搏击西域的狼群,我们
成为最好的朋友,尔
柔情似水,怎个狗的模样
吾为汝取名菲菲
深藏无限的爱意
你本宫女柳杨,暗思与吾(王子错将小藏獒认做了宫女甲,寄托故旧情丝)
(小藏獒眼含泪花,以唇厮磨王子之手:旺旺——旺旺——旺旺)
怎奈身份卑微
善良,机智,聪敏又有何用
也罢,也罢,冲破宫墙的藩篱
陈仓暗度,但愿这短暂的相逢
在心间荡起它应有的涟漪
纵使是生离别恨
也有些许的暖心的回忆
如同一个行乞的人
将口袋里仅有的那粒麦粒珍视
西域荒芜,大漠孤烟
落日与飞马同驰
悲壮哉,悲壮哉
抚我菲菲
思我柳杨(面向小藏獒)
你可听得我的言辞
(小藏獒眼含泪花,以唇厮磨王子之手——:旺旺——旺旺——旺旺)
看来你是听得懂人言
很好很好
这样就可以随时为我驱散内心的孤独
(做汲水的动作)
汲一瓢月牙泉水
思吾母游荡之孤魂
噩运如雷电
生命如芥草
鞭笞我心
登高望东南
长安永不见
不知吾父可安好,安在?(拭泪)
(小藏獒:旺旺——旺旺——呜,旺旺——旺旺——呜)
可叹这普天之下
知我者明月与菲菲
(宫女甲从王子脚旁苏醒)
王子(王子从回忆中猛醒):谁?(惊叫状)
宫女甲:柳杨,王子,是我
王子:辛苦了,一夜陪在此吗?
宫女甲:还有您的菲菲,王子殿下
王子:好呀,世界还有可牵挂之人
宫女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子:三个时辰前
宫女甲:大殿外这些......
王子:一定是枯木女巫(指蝴蝶夫人)的爪牙
埋伏窥视
伺机谋害国王
宫女甲:好凶险呀(双手摁胸)
王子:哎,但愿能挽救万一
王国还有希望(抓住宫女甲的手,以急切的语气。)
吾父一切尚可安康
宫女甲:好,王子殿下。伏案小憩哩。
王子:没有盖毯子吗?
宫女甲:灯光太暗,看不清楚,王子殿下。
王子:今夜不是你值班吗?
宫女甲:是宫女乙。
王子:宫女乙?
宫女甲:我已经很久没有伺候老国王了。
王子:很久?
宫女甲:我不是新王后的心腹,王子殿下。
王子:你可曾有机会接近国王。
宫女甲:很久了,没有。殿下。我很想这么做来着。好几次......
王子:辛苦你了(王子松开宫女甲的手,向大殿靠近。)
宫女甲(惊慌貌):好像有鬼?
王子:大殿内吗?
宫女甲:是的。
王子:你看见了?
宫女甲:奴亲眼所见,似正欲为国王盖毯子,突有黑衣魅影飘来......
王子(急切貌):是枯木女巫吗?
宫女甲:好似不是,殿下
但漂浮空中,似乎没有重量,
站在灯光下,似乎没有影子。
靠近国王,却无恶意,
外形似鬼,却有难言的美貌。
举止犹豫,不失优雅。
眼含着晶莹的泪花,似对国王充满了柔情爱意。我猜......
王子:是谁?
宫女甲:是王后的鬼魂。
王子:啊呀,可怜的母后(王子大喊一声,喷血一口在地。)
宫女甲:王子?王子?王子....您不要紧吧......醒醒.......王子
(王子缓慢的苏醒过来)
王子:啊呀呀,吾父,吾母
啊呀呀,吾母,吾父
天地在上下,人鬼在中间
生死各有命
各自珍惜
好自为之
(拉着宫女甲的手,推开殿门。藏獒菲菲守在门口。)
王子:等愤怒代替了理智
握剑的手抖个不停(望见白发苍苍的老国王,头发凌乱)
父亲呀,可怜可恨的父亲
你如今已是个遭人嫌的朽木老头子啦
岁月夺走了你的大全部精锐
谁又将你再次的压榨
到如今
仅剩下一副散了架的松软的臭皮囊
一个瘦弱的老男人
是谁吮吸去了你的精魂
将一头斗志昂扬的狮子
击败成为一枚经霜的软柿子
睡着的父亲
深深地陷入梦中的父亲
一个曾经倔强神武的父亲
一个无数次溺爱过我的父亲
您还是那只儿子眼里威严不屈的雄狮吗
(以一手摇国王)
哎,醒醒吧,老头
若是你还想被儿子看起
便像个男子汉那样直直的站起来
握紧你手中的剑(小声的:这可比权位重要得多)
唉,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老人家
贫穷的国王
干瘦的仅剩下睡梦中的呻吟
去了,去了
王国的柱石
子民的希望
土地的福分
鹦鹉的伴侣
去了,去了
如同石头扔进海里
窒息了,窒息了
母后遗恨的对象丢了
王国的柱石倒塌了
公民的希望破灭了
鹦鹉的伴侣就要飞走了(望见暗影里的王后)
啊,这是谁
一个奇怪的黑衣人,但籍着更古不变的情感起誓
我认识她
有股子难明就里的亲切
啊(惊喜状),真的是母后(王后的幽灵缓缓地转过脸)
(大声的)母后,母后,您还好吧
您还好吧,母后(伸出双手欲抓住王后的手臂,惊讶貌)
为什么轻得没有重量
虚幻得没有实体
哦,你真的是鬼吗,可怜的王后
你真的死了吗,母后(王后欲言又止,似很痛苦)
王后:是吾儿吗,是真的吗(以双手摸狮子的脸)
你的脸怎么变了(人身狮面)
但我依然记得你的声音
一头成熟的刚毅的青年狮子的声音
王子:可恨的女巫,该杀的蝴蝶夫人
王后:(无限深情地)但你的声音没变,吾儿
雄浑,有力
却暗含悲怆
你是来救王国来的吗
王子:是的,但愿还不算太迟
他太可怜了
王后:可怜......也许你该叫他一声父亲
王子:尽管轻信了女巫的鬼话......
王后:他是爱你的
王子:尽管他眼见着就要将一个王国葬送
王后:你不恨他?吾儿
王子:恨,又不恨
王后:恨,又不恨?
王子:他是个可怜的老头子
王后:世间再没有第二个父亲
王子:他有一具凡人的躯壳
王后:他也会生病
王子:他曾经有很多朋友
王后:你看,他现在睡着时的影子是孤单的
王子:除了你我
王后:除了吾儿
王子:他对你发过怒呢
王后:他用马鞭抽打过你
王子: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国王
王后:他却是个好父亲
王子:我相信,世间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好父亲了
王后:尽管他近年来有些不明事理
王子:尽管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昏欲睡
鹦鹉:尽管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昏欲睡
(门外传来菲菲的叫声)
王子:那么你呢,母后,您爱这个爱做梦的
老也长不大的老人家吗
王后:爱?
王子:您为什么要回来呢?母后
王后:我和你是一样的,儿子。我们爱这个被人抛弃的人
王子:一个即将失去整个国家的人
王后:一个失去所有青春年华与远大抱负的人
王子:一个曾经被亲人误解与舍弃的人
王后:你看,他的睡意朦胧深沉,塌陷的胸部微微的起伏
王子:双唇微微的契合,发出匀称的呼吸
王后:像个熟睡的婴儿
王子:但他确实老了,雄狮般乌亮坚硬的头发全白了
王后:像雪花一样美好,昏暗的灯光下挥发着一个君王的沉思
王子:全白了,呼吸微弱,像个死人
王后:死人?
王子:甚至比死人还惨
王后:甚至比死人还惨?
王子:普通人家的死人至少可以博得人子的哭闹
即使没有儿子和女儿
也会有善良的亲属掉几滴同情的泪水
退一万步讲
甚至糟糕到没有一个亲人
邻居们却从不吝啬自己的眼泪
从而为失去这样一位好邻居大哭一场
将丧事办得隆重热烈
君王则不同
雄狮若死
百兽呜咽
昏君若死
百口唾骂
被陷害的君王若死
谁可掉泪?
所以我说:
这个老头比别的老头更加的凄惨
鹦鹉:没错,更加的凄惨
王后:是的,更加的凄惨
宫女甲:嘘,小声点,王子(作阻止状)
王子:更像个活死人
鹦鹉:活死人
宫女甲:掌嘴,小笨蛋
王后:活着便已经死了(掉眼泪)
王子:(抱住那个鬼魂,鬼魂旋即在王子的怀里消散,只留下一间空空的黑袍。)可怜的母后......
我知道你还牵挂着父亲
狂风在你双眼的汪洋里
吹起了层层迭迭的浪花
鹦鹉:开满了泪花,开满了泪花
众精灵:开满了泪花,开满了泪花
王后:(在大殿的上空出现)虽为野鬼孤魂
人间旧情未泯
黑夜里,日日思
一杯毒酒怎了断
王子:(再做抱的动作,如前)母后......可怜的母后......
(老国王苏醒)
国王:大梦初醒,犹如仍在梦中
譬若春雨一场,谷物破土时分
鹦鹉是我的,江山是别家的
凄惨的晚风吹过我的额际
为华丽的星空(借助射进大殿的微弱之光)
呈现出一张苍老灰心又电闪雷鸣的怒脸
我从魔鬼那里回来
走过悠长的洞穴
黑暗与虚静令人沉思
我从魔鬼那里回来
赊欠一瓶药汁,马上回到五十年前
变回王子重快活
一个多两个少江山是个金伯伯
你分东他分西剩下南北归自己
王后饮了百花蜜
王子长张卡通脸
若不是命运他老人家巧设机关
将各色人等偷偷的转换
怎可冷眼观瞧
这场轰轰烈烈的人间喜剧
女巫啊,我的爱妃
你全知全能堪比天神(突然小声的)
但我知道你是谁
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我们全不是好东西
你先要我的这具朽躯壳
后要躯壳头顶的东西
最好连着万里的锦绣河山一同的奉送
但我知道你是谁
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我们全不是好东西
你起先要我,后要金伯伯
要了金伯伯,你便是你
我却不是我
我在泥中化为你
你在人间化为我
万物转换令人眼花缭乱
(叹气状,小声的)
哎,我最痛恨这巧舌如簧的语言
七绕八绕将我擒住
头脑发胀如在雾中
若不是朦胧中听闻有人嘈杂(指上面王子众人的对话)
我才不情愿重返人间
坏了我的春秋大梦
请不要忘记(尔虽年纪轻轻,却空有一副美貌)
脱掉黑色的外套
须及时的换上新的行头
不然便会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
这样有失一个王国的颜面
王冠一定要请最好的金匠重新打磨
在最黑暗的日子重换生机
但不要下料太多
节俭国库
小心太重
你的头颈承受不起
反成就典时的累赘
受尽众人的耻笑
烙下一个不治的抑郁病症
让我在黄泉空喜一场
切记,从国库中取来最上等的珠宝
精确的计算分量
以符合尔的尺寸与野心(突然发现王子和王后,大声的)
你们是谁,是谁
是催命的黑白二位将军吗
辛苦辛苦
只是这位人身狮面的年轻人
看来很和我投缘
却不明就里
兴许大殿内灯光昏暗
我的双眼昏花
造成一种一厢情愿的错觉
若此,还请贵阿哥见谅
出于一个老年人常犯的错误与愚蠢
虽然看着古怪,不明来历
却有说不出的亲切,嗨(冲王后)
你是谁,粟色长发的老妪
真丑陋,该死的
是谁允许你走进大殿
丑婆子,倒是那个狮子人背后的小宫女
长得几分标致
俊俏,她怀里抱只白兔子
讨人喜欢,似有几分眼熟
像老兔子的种,也许是个儿子
也许是个女儿,老眼昏花,难分公母(指宫女怀里的兔子)
毛色纯正,耳朵尖尖,眼睛机灵(国王似疯半癫的状态)
性情温顺,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精灵
不是个宠物,不是随便捡到的东西(突然小声地)
可不能让新后看见
以她一颗猎奇的心,公牛般的体力
狐狸般的心机,蛇蝎般的秉性
一定将这班人等整治个死去活来
半死不活,活像个胆小如鼠的病秧子
哈哈,眼前人影晃动
如河里的小蝌蚪
却真假难辨,让人伤透了脑筋
王后:不,陛下,
老国王:你还爱我吗?
王后:爱,从心底里
老国王:爱会有一个形象吗?
王后:它是一眼幽谷中的甘泉
老国王:所经之地绿草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