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轮滑
十年前的春夏之交的一天,我去广场,再看到广场舞时,有一个新的发现。我发现了一位长得挺漂亮的,皮肤略黑的女士也在跳。
因为以往对广场舞的印象,是没有漂亮的女人跳,所以很反感。然而,见了这女人跳,我才发现原来广场舞也可以跳得这么美。她不但人漂亮,跳舞时的动作,也分外的温柔优雅。
那时,跳完广场舞,还跳二十四步,三十二步等以步数命名的,跟走步差不多的舞蹈。那舞蹈比广场舞优雅,美,于是她跳起来,就更加令人着迷了。不只我注意到了她的舞姿,我发现好多男人,她一跳,那些男人就不肯离开。
那时,我发现,我竟然对她着了迷。一天不见到她来跳舞,就仿佛失去了什么。很显然,我过分的注意到她,必然会让她意识到,我正在注意到她。后来,突然连着好几天,她不来了。我开始怀疑是我对她的过分注意,导致她不舒服,从而不来了。正在我以为她永远不会来了的时候,她又来了。然而,再来,总是隔上好几天来一次,到后来,干脆不来了。
开始我不适应,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放下了。及至深秋时节,天有点冷了,广场原来摆那些儿童车摊的地方,腾了出来。这时,竟然冒出了一些成年人在那个地方玩轮滑。其中就有她。
她玩轮滑的姿势,也别有韵味。所以她玩轮滑时,我也常在她身边看。
转眼到了深冬,天太冷了,我晚上不去广场了,玩轮滑的人也消失了。我满以为,明年春暖花开时,还可以见到她。
可是,她没有出现。一晃十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出现。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在小城彻底消失了。
就在昨天,深秋时分,我坐在滨水公园的长櫈上,沐浴着阳光,看着平静的水面,正在享受着秋天的风景。这时,一穿得略显破旧的女人,从我面前走过。我看了她一眼,满脸皱纹,并不漂亮,所以没注意瞅她。可是她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我。这让我纳闷,莫非她认识我?于是我仔细看她,可我依然没有认出来她。
这时,她突然说话了。她说,你不认识我了?
我吃了一惊,尴尬地说,真认不出来了。
她说,十年前,你记不记得,你总是注意一个跳广场舞的女子。后来,她还玩轮滑。
我更吃惊了,十年前?跳广场舞?莫非是她。我于是仔细辩认,看了良久,我才认出来,果然是她。她怎么变化这么大?当年的她,何其漂亮,而如何,又何其苍老。
我于是忙问,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十年,你会苍老成这样?
这时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说,唉,一言难尽啊。
还记得当年我玩轮滑吗?祸起轮滑啊。我玩轮滑,被一个黑社会老大注意到了。他派人把我找了去,向我问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问,如果这轮滑让你在家里玩,没有观众,你瘾还会这么大吗?
第二个问题,你玩轮滑,是不是故意在展示你玩轮滑时的美丽的动作给男人看?
第三个问题,你这么强迫男人看你玩轮滑,想没想到那些男人会反感,并感到恶心。
最后黑社会老大说,女人展示美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穿漂亮的衣裳,比如跳广场舞。但最令人恶心的,就是玩轮滑。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用玩轮滑的方式,强迫男人欣赏你玩轮滑时的美,以及玩轮滑这种美,都十分令人恶心。
于是,我被黑社会老大卖给了一个深山里的老农。在那里,我做了那个老农民的妻子。一做就是十年。十年后,警方捣毁了贩卖人口的团伙,我才得救。
听完了她的故事,我看着秋天的水面。这时,一阵风吹来,本来平静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渏。想当年,她跳广场舞,玩轮滑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是没想到,正是这风光无限,招来了十年的祸事。我转头看着她,看见她一脸平静地,望着河对岸。我这时好想对她说,当年我看她玩轮滑时,也特别恶心。